[原创] 南方经验(二)
2022-01-13叙事散文陈元武
南方经验(二) □陈元武我和一个朋友谈到喝茶的时候,他说:南方人细腻的性格从喝茶上显露无遗,你说那功夫茶,那么小的茶壶和茶杯,开水一遍遍地淋洗,浪费水不说,还费时间,那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不解瘾,哪如大碗茶来得过瘾。他说的喝茶方法,……
南方经验(二) □陈元武
我和一个朋友谈到喝茶的时候,他说:南方人细腻的性格从喝茶上显露无遗,你说那功夫茶,那么小的茶壶和茶杯,开水一遍遍地淋洗,浪费水不说,还费时间,那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不解瘾,哪如大碗茶来得过瘾。他说的喝茶方法,大抵是是撮一大把花茶,放进一只大瓷缸里,冲上热腾腾的开水,一喝就是一天,直喝到茶味全无,水淡如初,还继续这么喝。这叫做浸茶,不是泡茶,陆羽《茶经》里说:“《荈赋》所谓“焕如积雪,烨若春艹敷”,有之。第一煮水沸,而弃其沫之上,有水膜如黑云母,饮之则其味不正。其第一者为隽永,或留熟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诸第一与第二第三碗,次之第四第五碗,外非渴甚莫之饮。凡煮水一升,酌分五碗,乘热连饮之,以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茶性俭,不宜广,则其味黯澹,且如一满碗,啜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其色缃也,其馨也。其味甘樌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你看看,浸茶非饮茶之正道,那人默然。到于现在某些茶商渲染的所谓“茶艺”实是误导饮茶者,枝节繁冗不说,还需要一个绝色女子为你泡茶,这喝茶的人心里能没有一些别的想法吗?到底是茶汤醉人还是美人醉人?这种饮茶之法就是一种茶色,喝茶者之意不在茶矣,在乎色。南方人喝茶比较正规和符合陆鸿渐的《茶经》的是闽南人和广东潮汕人,闽南漳州人喝茶就像林语堂所说的那样,孟臣壶若琛杯,壶是红色紫砂壶,细如拳头,壶嘴造型特别可爱,浑圆如美人乳房,壶嘴如男婴的小鸡鸡。持壶人手捧壶(不是捏壶柄),细腻湿热光滑的壶体,莫非有许多可以想像的地方供其驰骋一番?壶嘴直接对着嘴啜,那茶味道就多了点暧昧的意味。林语堂还拿美人来比喻泡茶过程:初泡茶如处女初开情窦,那味道有些羞涩然而芳香无比,直至第二道汤水,味方浓郁,如新婚少妇,已经完全放开了,正是激情热烈之时,茶味至浓,芳香至冽,此为人生最美时态,再之则茶味渐减直至无味,如美人之老去。喝茶喝出一种人生的流程来,是林语堂的一大“发明”也。
北方地区的朋友喝茶,就像喝酒一样,图个痛快,这也是文化之差异使然。现在北方的朋友也习惯于南方的功夫茶道,喝茶像个南方人一样,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一只蒲扇一般的鲁智深式的大手掌,捏着一只樱桃小杯,样子颇为滑稽,那一杯茶倾将入嘴,只是沾湿了唇齿舌尖,连喉咙也不曾湿润一下,还要学着南方人一样,将嘴咂得山响,估计他嘴里不过瘾死了,心里憋屈别扭得很。那茶味道不温不火,不像二锅头来得爽,嘴里里直让酒精浇麻木了,脸上泛起一片酡红,那才叫解瘾!南方人心细,喝酒不行,少不得耍耍赖玩滑,北方人豪气上来时,直喝到人躺下不醒人事方休。所以,许多时候,南方碰到玩横的人就免不得草鸡了,北方人不管他多横,牛二只能出在北方,南方人里出不来牛二。牛二也算是个英雄了,面对着杨志的宝刀,愣是敢让他劈一下,挨了一刀,还夸好刀好刀!南方人指不定说出许多求饶的软话来,他就是再横,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所以,在南方,碰到南方人玩命,指定没有人会二愣子地跟他对着玩起命,他会立即打电话报警。而南方人碰到北方人,他那横劲就得大打折扣了,见义勇为的多半是北方人。当然,南方人里头也有像北方人一样性格的人,不过,这种现象不普遍。南方人在KTV碰到北方来的小姐,喝酒喝不过,玩横的玩不过,床上不行,床下也不行。我一个朋友,娶了个东北妞做老婆,现在的基本情况是,他在家里的地位排老四,他家里有老婆孩子和一条狗。南方人心细,特别是男人心细的结果是严重的,比如上海男人和福州男人,在家里几乎全包了所有的家务,口袋里没有几片铜板,全靠老婆大人施舍一点,买点烟、茶、酒偷偷解馋,在外边玩女人,那是千万也不敢的事情,有贼心也没贼胆,男人会打一手好毛衣活,会在大马路边若无其事地洗老婆的内衣内裤、涮大大小小的马桶,这种情况只会在上海和福州男人身上发生。那么上海女人和福州女人一样,天生就有一种调教男人的秉性天赋,无师自通,代代相传。女儿自母亲如何调教父亲那里耳濡目染,母亲就是女儿的人生第一老师。
南方人的心细还体现在器物玩偶的制作上。福州有一种漆器,还出寿山石,莆田出木雕,惠安出石雕,山区的一些地方出竹编美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青铜器就做得更精美考究,楚国的漆器也极尽雕饰和造型之精致。安阳的鼎器(如司母戊鼎)就显得方正敦厚,而同时出现在南方的鼎器就显得秀雅端庄(比如上海博物馆收藏的龙纹扁足鼎),楚国的漆器巧夺天工,比如曾候乙墓出土的彩漆虎座鸟鼓架、盖豆(一种灯具)、排箫、彩漆鸳鸯盒等,历经两千多年而漆彩鲜艳如初。福州的漆器是一种脱胎漆器,就是说,里头有个底子,外边浸了一层层的生漆,做成容器,再在外边描金上彩,美仑美奂,那漆黑如墨,坚硬如瓷,能耐沸水之温度。莆田的木雕也是精细到了一种极致,有能工巧匠能在一根筷子大小的象牙上雕出一百单八将人物来,连鲁智深的虬髯在显微镜下也纤毫毕现。莆田一个方姓的木雕世家曾经雕过一个彩盒,里外共十八层,层层相套,最里头的一个盒子,比绿豆还小,竟还能做出盖和底来,放大镜下,丝毫不失分寸,如真盒一般。南方人的细心几乎到了一种极限,于是,南方人讲究饮食文化,脍不厌细,食不厌精。南方人还敢吃,特别是粤人,几乎无所不能吃,一次到东莞,见宴席上出现一盘水蟑螂和水蜈蚣,我一下子翻胃如天翻地覆一般。吃蛇连皮吃,那蛇皮上的花纹依然狰狞可怖,食者嚼之连连称脆爽,更有胆大食者,竟取毒蛇毒液掺白酒饮之,刚出生的小老鼠,粉嫩无毛,双目未开,蘸着佐料食之,称为“三叫”,筷子夹之一叫,到嘴一叫,嚼之一叫,殊不知,我写这三叫时,已经毛骨悚然了。福建人古代属于南方百越之闽越族,“闽,‘东南越,蛇种’,以蛇为图腾崇拜;断发、文身、凿齿、赤足;着葛布短衣裤,巢居或住干栏屋、吊脚楼;生者以山野禽兽为食,尤喜龟、蛤、螺、蚌,死者崖葬、民间俗鬼。”(史记《东越列传》)后来由于闽越国叛乱,汉武派大臣朱买臣征剿无诸后代余善等,尽杀壮男,留女子为士兵妻孥,又派中原人南迁福建,自此,土著民几乎绝种。现在的福建人其实是历代中原北方移民的后代。唐代闽人欧阳詹初登进士榜,为闽人第一个进士,和韩愈同榜。福建人几乎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一类南方人,留恋古代辉煌的文化和艺术成就,他们沉浸于祖先创造的辉煌历史。他们喜欢看古装戏,尤以莆田人为最。莆田人至今还沉浸于老祖宗遗留的种种习惯和传统中,在这里,传统的力量几乎让外来的文化和时尚的事物很难立足。莆田海边,男人都出去经商了,剩下妇孺老幼在家,在贫瘠的土地上继续着沿续千年的农耕生活。她们不习惯使用冰箱和洗衣机,就束之高阁,只有过年时,男人回家,才搬下来使用几天。
福建女人是封建传统道德的受害者,几乎各地(福州除外)的妇女唯丈夫的鼻息是瞻,唯唯诺诺,男人是名符其实的一家之长。惠安女人几乎就是天生的苦命,小时候,家教极严,无从和男生私谈爱情,到长大后,和父母一起上山下海,凿岩炸石,所有繁重的体力劳动,都少不了惠安的女人们。结婚一年中,不得在夫家长住,只有怀上孕后,方可长住夫家。惠安女人的穿着,那都是为了劳动的方便,短衣便于拉网纤,宽裤便于行走,腰上银箍,是为了抬石头时不会闪了腰(类似于气功师的腰带)。早先看到的惠安女人都黑瘦粗糙如男人,哪有美妇?现今,舞台艺术硬是造出许多袅娜的惠安美女来,外地人不知道,以为此地尽出美女也。海边的人经常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脾气豪爽得胜似北方人,然,南人凶狠时,如发怒的公牛,凶且顽强,愚而难劝。康熙时,闽人姚启圣因为迁界封海,得罪了当地百姓,竟刨其祖茔,发其先人骨骸,焚而扬灰,以示仇恨。就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姚督也无可奈何,只得听而任之。““闽,‘东南越,蛇种’”这话有些道理,闽人在家,精心营构,往往内功有余而外功不足,然而闽人出省,则化为龙矣,李光地就是个好例子,还有那个姚启圣、施琅。南人多喜功而炫耀,房子上造得也奇特,闽人之祖屋曰“厝”,这是个不吉利的字眼,却成了闽人老屋的名称,某某厝,古时人亡,有暂厝于祖屋正堂之习俗。闽人厚葬成俗,房屋造设先,必请堪舆师视风水朝向。闽人将房屋的朝向和祖坟的朝向一样重视起来,而且将房子造得像个庙(林语堂语)。闽人喜茶和烟,因此牙上多锈垢,焦黑类鬼物,而面黧黑如猿猴,山区的闽人身材矮小,沿海的闽人多伟硕如北人。男人多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要不然,李光地也不会让康熙的小女儿兰齐格格看上而平步青云。原国家男排主力汪嘉伟就是个典型的猛男帅哥万人迷,福建男人不乏伟丈夫,福建女人也不乏美女尤物,梅妃是一个,此时又得说起福州女人,她们其实是美女众多,只是名声不太好,正是,美人脸上长了一颗黑痣,不偏不倚,正在脑门中间,于是,知道福州女人的福建男人都敬而远之,而只有自产自销了,福州男人义不容辞,包揽下全部的福州女人们。于是,乖顺得像绵羊的福州男人就成了别地女人的首选丈夫候选人,那些男人因此吃醋,恨着牙根直痒,对福州男人倾之天下最难听之话语。福州男人除了有点女人相之外,还是不错的,有血性的男儿并不少,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我估计这篇文章出来,我少不得挨几块福州男人和女人的板砖。我先准备着,像林语堂一样,先弄个盾牌挡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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