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门口的仓买店

　　我搬入的小区是新开发的，一些配套的服务措施还有待完善。当然其中蕴含了不少商机，门卫隔壁的玻璃窗贴上“本屋出租”的红纸没几天，便被人撕掉了，只留有粘了浆糊的四个角儿像眼屎般无精打采，屋内有人忙着，一个穿蓝大褂的女人，指使工人粉刷房子。几日后，她开始布置柜台——这是一家仓买。 　　面对忙碌的一切，对面的仓买店主有些不以为然，“我无论如何是自己的房子，省了一份房租，卖点就能赚点”精明的女老板清丽而温婉，一语道破玄机。她还是一个网迷，这合了我的脾气。待我们刚入户，成天跟在开发商的屁股后追问何时能安上电话，旁边的助手总用不屑的语气打发我们：现在手机铺天盖地，谁还用座机啊！仿佛装糊涂般躲避我们着急的关键词。 　　北方的寒，确实不适合外部作业，当我的盼望消失殆尽，希望的火星在凛冽的北风中熄灭的不能复燃，网通公司的作业车终于来了……跑公司、跑施工的等待中，我们一直并肩，网络成为陌生到熟悉的润滑剂，强劲的闯入是粗鲁的，生活内的其它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此时，美丽网友的脸上化着适宜的淡妆，摆一个小茶几到明厅阳台，面前的果盆内或者是葡萄串上零落的“伤兵”，或者是被刀子细心挖去腐烂部分、已“掉队”的梨和苹果，上面欲落未滴的水珠，刚出浴的楚楚可怜之态弥补了品相的先天不足。在一杯茶袅袅的热气里，旁边的一堆瓜子皮被她的红唇吮过。屋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往往让进门的顾客舍不得把穿鞋的脚落到脚垫之外的地方。跟着她“不用在意”的招呼声，在柜台前踱着，身后留下的脚印便被她的妹妹用拖布马上擦掉，这种欲擒故纵的利索，让人越发的诚惶诚恐。 　　待我买两块生姜，电子秤显示出0.40元，因为付款我们开始推让起来。终于扭不过，我握着省下的零币，暗暗的下决心，只能多来这里消费，以回馈我最真实的网友。 　　随着吉时的鞭炮齐鸣，门卫隔壁的仓买店开张了。穿蓝大褂的女人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一个精致的小家碧玉和一个吃苦耐劳的邻家大嫂，开始了最真实的争夺与对决。为吸引更多顾客，她家的玻璃门柄上挂着半块纸箱皮，上面用粉笔写着店内的最新进货。加上胡同口原有的仓买，小区地段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居民每天进出楼门，便逃不出她们的视线，连游离的眼光也会被逮到，送上一个笑容，然后把来人殷勤让进店内，闲逛无事的，不免进屋谈谈天气、物价，言欢之余不买点东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需自己掏腰包，却感觉有些盛情难却。 　　我是有时间的，也领教过此类推销，已买一堆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再走过这片三角地便目不斜视起来，任凭两位老板娘的目光透过橱窗在身上推搡。我恨不得把这里当作冲刺的终点，惯性使得我一直到胡同口也收不住脚。待胡同口仓买店玻璃拉门后一位少妇白皙的脸迎进眸子，她平静尚有期待的表情，倒让我产生一丝愧疚。 　　几个月前，我装修房子的时候，小区的日常消费还是她家一统天下。我被换个新环境，一时真摸不到门路，买一般的生活用品就光临她的仓买店，进门，大款般不问价格（这不是精打细算的我的作风）拣到手里，奔到收银台，听她报出价格，便爽快买单。一来二去，我们熟悉起来，从她嘴里，我知道周边哪里能买到新鲜的放心肉；哪里的米、面质量放心，价格实惠。为回报她的热心，以至于很长时间我不敢推开紧挨她的临街日杂店的门，怕价格的一点小差别动摇我而辜负她的一番热情。 　　如果不发生一个小插曲，也许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那是初秋的一个雨天，我选了调料、鸡蛋、又拿了挂面，买单时翻遍所有衣袋还是差1.30元，她挡住我往外拿东西的手，清楚的告诉我，差的钱可以在下次买东西时补上。推让了一番，觉得亏欠她的信任有些不妥，有以前交往的铺垫，我怎能忘记这夹有可贵信任的1.30元？再说我要穿过两幢楼，然后爬上五层才能到家？折腾一个来回，起码得20分钟。天气不好，我也确实饿了，等着挂面下锅。我就心安理得装起所需的东西回家了。 　　等我吃过面，虽然没有必须下楼的事，还是惦记欠人家1.30元钱。待走到胡同口，透过橱窗却看见一个跟她长相类似的女子在看店，这笔小帐不知道有没有交代过？我若是补上，得费番口舌，再见她还得解释。我就省事一回吧？前后思量的犹豫中，我拐上人行道。待我回来，那名女子还呆在店里，我绕了几圈，只能心有不甘的上楼。 　　第二天上午，我出门路经胡同口仓买，一名男子坐在靠窗前的床上，只丢给我一个背影，我依然怀着怕费口舌解释的心理，脚步没有停。待马上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发现她站在货架前。我嫌折回去麻烦，便强调自己的理由：已经过了仓买门口，等我下午回来再清帐吧！这个念头像风中蒲公英般刚张开信任的小伞飘飞，便慌不择路的撞上临近的湿地，唯有徒劳挣扎了。 　　我身后的玻璃门被急促推开，想她也是为了不错过每一笔生意，一直在随时注视门口行人的情况。她马上快步追了出来，因为只是脸熟，她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哎，你等一下，把欠的钱给了吧？”。我仿佛是被抓到的刻意逃票者，顾不得路人诧异的目光，满面愧色躲进她的店，掏出5元钱，同时感谢她对我的信任，并一再强调我两次路过她店门的经历。如今只能用这种看似拙劣的解释来向她表明，我并不是那种随意忘记别人信任与帮助的人。尽管徒劳的像是表演，我终究还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以后如此面对的过程或许已经没有了。她找给我3.70元的时候，有些搭讪的笑着：我以为你忘了呢？ 　　怎么会呢？我笑的有点苦涩。要说昨天执意让我拿走尚欠1.30元的货品是一种推销，而今天急促推开的门，那声锐利的喊，则把以前积攒的、已经投入的信任全部抹杀掉了。等玻璃门在我身后关上，我忍痛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一种特定的生活模式结束了。 　　生活里上演的琐碎小事，平静的像懒懒的冬日，在南方天空画一个省略的弧度，便沉入灰色的薄云，在逐渐变暗的下午，我无所顾忌的检讨着自己的小肚鸡肠，也更坚定以下的心情：当我们做出决定和放出信任时，就要尽可能坚持，往往在坚持中，结果真的就不一样了！ 　　租房子开仓买店的蓝大褂确实错估了形势，小区进户不多，生意惨淡，多次改变策略未能扭转，经营情况被我美丽的网友言中，只好力求挣出来房租而不用赔太多，在玻璃门柄半块纸箱皮的上面又贴上一方红纸，用黑笔写着两个大字：出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