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 麦 时 节[原创]

割 麦 时 节
●云中燕 　　骄阳似火。滇西的五月，热风如火，激情如火，遍地是火的踪影！ 　　耳房早已清扫过。大门敞开了心扉。关云长圆睁丹凤眼，紧握青龙偃月刀，从容不迫地，威风凛凛地矗立着，像是要保驾一次即将莅临的神圣和庄严。 　　杜鹃啼血，声声滴泪。高贵的血泪，洒遍了山岗，洒遍了河谷，洒遍了田野，尔后，像春雨一般，浇灌着乡人们的焦渴，浇灌着村庄的青黄不接。 　　麦子焦急得不得了！一株株、一垄垄、一片片的麦子，不约而同地踮着脚尖，晃动着盖头，极想挣脱母亲的怀抱，火速享受被迎娶的喜悦和甜蜜！
　
　　日头更加贼毒。热风更加浮躁。地表更加炽热。心跳更加剧烈！有一种感觉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不是吗？万物的种子都已苏醒，都打着哈欠，都扭动着身子，意欲图谋一年一度的政变。 　　飞鸟们饱食终日，无忧无虑。休闲了整整一冬的老牛，紧张起来，焦躁起来，接着，魂不守舍地飞出栅栏，飞出小院，飞进开满鲜花和牛粪的草地里。 　　乡人们不慌不忙，在足够的饭食和酒水中，储存无穷的力量与信念。 　　终于，在一阵紧接一阵的磨刀声后，身披羊皮坎肩的父亲，率先走进了麦田，走进了麦子的思想。面对寒光闪闪的锯镰，想像刀锋过后的滋味，似乎所有的麦穗都忘却了曾经的梦，都在畏缩着，惊恐着，颤栗着。 　　微风过处，成片的金黄一一倒伏。在麦秸或痛苦，抑或幸福的呻吟里，与农事有关的，与村庄有关的，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得到了宣泄和绽放。当然，这与桃花在春风、春雨中抒情的盛开，大相径庭！ 　　汗流满面。汗流浃背。挥汗如雨！一身身滚烫的汗珠子，或从额头出发，或从脖颈出发，爬过脊背，悄然落地，不见踪影。镰刀和手，艰难地挥舞着，沉重地配合着，一个冬春的血汗，就在这反反复复的俯仰之间被收割。 　　大地无言。闭上眼睛的麦穗，通过麦秸的联姻，亲密地结合在一起，幸福地相拥在一起，痴情地扭打在一起，仿佛是在举行一场集体婚礼。 　　此时，比麦穗更为幸福的是孩童，他们忘情地奔跑着，追逐着，追逐热情如火的风，追逐充满童真的梦，宛如庆祝自己的节日。此时，老母猪正带着孩子，老嘴不停地咀嚼着，不时地装腔作势，哼哼唧唧，倾诉着没有歌词的曲儿。 　　天苍苍，野茫茫。天地之间，是漫山遍野的麦穗，是隐隐约约、星星点点的农人，是波澜壮阔、一望无垠的辛勤劳动。 　　没有金唢呐的陪伴，没有鞭炮声的祝贺。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上，一捆捆香喷喷的麦穗，做着新娘子的美梦，在仅有三、五个人的队伍中，被迎娶回家。 　　于是，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在简陋，但很中用的打麦场上，男人们裸露黝黑的膀子，女人们半露透明的胸罩，与麦子零距离地接触、较量，并默默地感受烈日的火辣，感受麦芒的泼辣、毒辣。 　　晒麦场上。老爷爷叼着烟锅，背着不满周岁的小孙孙，一边吆喝浑身是麦芒的四眼狗，一边搅拌着麦子，一边把烟圈喷吐得很远很远。 　　没有剪彩，也没有颂辞。当所有的麦粒都进入口袋，进入粮仓，然后，磨成面粉，即为半年最圆满、最成功、最经典的工作总结。 　　收割后的麦田，还顾不及显现些许苍凉、萧索，便复为水田、秧田。当最后一只布谷鸟渐次远去，意欲归隐深林时，一年中最明媚、灿烂的春光，就在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的牛歌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