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舅舅一生快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4 编辑 <br /><br />??只有遇上亲人遭到不幸，或者在为古人祈祷之时，他的脸上才出现凝重肃穆的神色，否则，他总是那么眉舒目展，笑声连连，从不见他有过愁容，更没听过他长吁短叹。镇上的老学究，就给他取了个外号：沙乐天。沙乐天的名儿，不但在他所在的镇子叫得响响亮亮，还在周围的乡村里余韵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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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乐天是我的舅舅。他虽然只读过几年小学，见识也不很广，却对人生有着独到的看法，一辈子豁达了过来，快乐了过来。
??舅舅这辈子大半时间过的都是苦日子。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闹着人民公社的时候，他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众多的儿女，在生产队里苦得的工分，分到的粮食摊到每个人头上，少得实在可怜。所在的地方公余粮任务又特别重。这样，全家人糊口可就十分艰难了，如果尽胃口满足，一年的粮食还不够半年消灭。舅舅却从不皱眉。歇工以后，他在腰间悄悄掖上一条旧麻袋，别了小镰刀，到山上去挖山茅野菜。月明星稀的夜晚，就背了白米，到山里去换“经吃”一些的包谷和高粱。走在路上，看到鸟儿自在地翻飞，听到虫子无忧地鸣唱，舅舅便忍不住脖子发痒，一句一句地和出些鸟声虫声，一段一段地哼出些山歌戏文。进入八十年代，施展手脚的天地宽了起来，但由于底子薄，子女多，舅舅同样终年苦得脸朝黄土背朝天，平日里伺弄好责任田，街子天就到集市上做些买卖，农闲时节则外出包活干。数十年苦下来，养育得五子一女个个成器，女儿明媚，人夸镇上一枝花，男儿强壮，人称沙家五虎上将。舅舅还帮助他们各自成家立业，建起了新房，过上了康乐日子。舅舅常说，苦日子只苦得了筋骨，苦不了心，苦日子拌进一碗笑声，每一口就都有滋有味了哩。
??舅舅的笑声特别响亮，也特别多，跟随他在一起，就如同带上了一架绝妙的“随身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他的一串串笑声，爽朗的笑声，幽默的笑声，舒畅的笑声。舅舅十分爱戏，镇上每次组建业余剧团，他都是骨干，活跃分子，他扮演的角色都是大花脸，台上一站，威风八面，平时他也喜欢唱上几句，一嗓子吼出来，厨房里的碗都震得叮当响。舅舅喜欢讲“言子”（歇后语），自己也即兴编一些“言子”。一个夏天的晚上，舅舅到我家，刚进门，见我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嘟着嘴在生气，便问他怎么了，他喊了一声“舅爷爷”后又把嘴嘟上了。舅舅就指着飞过的一只蚊子对他说：“男子汉，大方一点嘛，咋个能像这只蚊子放屁——小里小气！”一句话，将孩子逗得大笑，所有的大人也都哈哈笑出了声。是了，舅舅到哪里，哪里“歇着”的笑语欢声便飘飞起来，荡漾开来，空气里充满了快乐。
??不知是遗传还是操劳的原因，年龄还不到半百的时候，舅舅的头发便白了一半，外出时，那些拖儿带崽的三十来岁的男男女女也一声一个“大爹！”地称呼他。舅舅乐于吃苦，勤劳是出了名的。五十多岁时，他还每年都到水利工地、建房工地包活做，粗活细活样样上手，抬石头，搬水泥，搅拌混凝土，一点不让小伙子。六十岁过后，舅舅在荒坝里开辟了一片数十亩的果园，栽上了龙眼，并在那里盖了房子，日夜照料树苗，被镇上人戏称为“小地主”。舅舅确实闲不住，古稀之年了仍不请个帮手，每日里自个儿在果园里锄草，浇水，施肥，修枝，打药，疏果，果园上空，不时飞起响亮的笑声，中气十足的戏声。于是，舅舅又得了“老愚公”、“老黄忠”的美誉。
??虽然解释不了什么叫“哲学”，舅舅他对生活的快乐态度却分明蕴含着哲理，他自己也时不时地有一些“说法”。我试着将这些“说法”梳理了一番，大致如下。快乐是一剂良药，常常服用，什么样的苦楚心情都可以得到疏通、发散。快乐是早晨的露水，常常沐浴，什么样的枯燥日子都能够滋润得鲜活生动。快乐是一种美德，惠及别人——自己真的快乐，则把别人感染得眉开眼笑；自己心有不快，也不应独愁一隅，扫了别人的兴，就算勉为其乐罢，也该一开容颜才是，说不定最后自己真的快乐起来了呢。快乐更是一具引擎，为自己的事业与人生提供绵绵不尽的推动力。
??舅舅经常编一些谜语给人猜。前不久，他捋抹着一丝不杂的满头银发，对我讲了关于谜语的一番话。他说：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大谜，尽管谜面枝枝杈杈，五颜六色，谜底揭开来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快乐。
??快乐了一辈子，也让周围的人快乐了几十年的舅舅，怎能不令我们快快乐乐地向您学习，学习您的快乐，学习您给别人快乐，我的舅舅，沙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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