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深沉的土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2 编辑 <br /><br />深沉的土地
　　那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是大海掀动的狂潮，是火山涌啸的岩浆，还是地壳骤然的迸裂？它们打破了上古世界的宁静，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或树影憧憧的黄昏，亦或是晨曦微现的凌晨，突然间就来了！所有的生命都没有防备，来不及闪避。来不及痛苦和挣扎，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来不及。
　　生命，在强大的不可逆转的灾难面前，弱小的抵不过一粒尘埃。
　　手心里托着一块灰白色的薄石片，我长久地端详着它：这是一条曾活泼于数亿年的海底三叶虫，灰褐色的细瘦不足十厘米长的身躯。头部凸起，隐约可见两个小小的黑点，看分置部位应该是眼睛。它的嘴边有两根柔软的触角，向后弯曲。身体并不是平行，而是扭曲的。两条纵向深沟将身体割裂成基本相等的三片。这也是它名字的来历。它的嘴紧紧抿住，尾巴却显得有力而坚硬，想是它临死前内心对生命的不甘和不屈吧。
　　在这块土地没有形成之前，它必是一片汪洋世界，还没有沾染一点点人类情感印记。浩瀚的海洋中，无数的生物在其间嬉戏，自由生存。一切都是那样和谐与安宁。光阴仿佛在静止状态中缓缓流动。
　　但是，那突如其来的铺天盖地般的灾难瞬息而至，使所有不幸的生命把自己凝固在山岩成为永恒。又经过无数次的风雨侵蚀，融为这块土地的一部分，封埋在茫茫大山脉之中。
　　年前，久无音讯的朋友来看我。送我这块化石并告诉我出于当地，我几乎惊愕了！我对它――――这片辽东半岛的黑土地，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从小生与斯长与斯，却不敢提它半个字！皆因为它的贫瘠，落后和荒凉。实在，它没有值得我荣耀和自豪的地方。为着这些，我还有点厌弃它，又因了这厌弃，我选择逃离。我想就此将它遗忘......
　　我将这块化石摆放在案头，闲暇时抚摸它，观赏它。在我的意象中，它的内涵价值远远超过了货币价值。它也不仅是一种友情的传递，更多的，是来自那片土地的呼唤，它迫使我不得不重新返回记忆中的那片土地去审视它，亲近它。
　　不仅如此，不久之后，我陆续得到很多消息，某个山洞里，发现了石器时代人类活动的迹象，石斧，灰烬，粗糙的用具；某个沟壑，放牛的孩子拾到印着水草形状的石头；探明储量正欲开采的矿产……
　　我对自己变得空前的怀疑。
　　原来，我对那片土地知之甚少。贫瘠与荒凉都是我对它的主观臆想。自亘古到今天，生命从没有在那里消失过。无论海洋，还是后来的陆地，自然能够孕育的生命，它都默默地承载着。无论如我这等自以为是的生命怎么鄙视它，厌弃它，都宽厚的承受下来，并将生命的符号牢牢打印在胸怀里。直到有一天你真正的了解它，才明白它多么富有，多么博大！
　　有人跟我说，你该把这块石头拿去打磨一下，装饰一番。我言不必，唯其这样，才能通晓生命的来历，才能珍视生命。才能在浮躁喧嚣时听到大海的声音，嗅到土地的气息。保留一份古朴，才知道土地的深沉。拥有一份凝重，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才知道自己无论站得多高，走得多远，生命最初都是在那片土地中发芽，自己的根都扎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