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人生舞台上[原创]
2022-01-13叙事散文蓝印花布
在他们的人生舞台上——读柯平《都是性灵食色》在一大堆的出版物中,要摆脱掉书名的噱头和市俗化倾向的书,仅仅凭翻几页书,挑到自己喜欢的书,真象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呵,这样的比喻真是有点烂俗,而烂俗并不妨碍我的钟情,这也成就了我逛书店的幸福之一。柯……
在他们的人生舞台上
——读柯平《都是性灵食色》 在一大堆的出版物中,要摆脱掉书名的噱头和市俗化倾向的书,仅仅凭翻几页书,挑到自己喜欢的书,真象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呵,这样的比喻真是有点烂俗,而烂俗并不妨碍我的钟情,这也成就了我逛书店的幸福之一。 柯平的《明清文人生活考:都是性灵食色》,就是这样让我撞见的。翻翻目录,看到那么多渴望接近的才子的大名,李渔、袁枚、金圣叹、龚自珍、吴伟业、袁宏道、沈复、余怀、陆心源、黄仲则、张大复、柳亚子,相隔着二、三百年,依然是如雷贯耳,既是写他们的生活,焉能错过?而作者柯平,虽具学者的身份和专业的背景,却在自序中说他一直闲居在家,把读闲书,既无明确生活志向,也谈不上什么勤奋,散漫成性,自得其乐,骨子里的慵懒,使得他与这些古人进行精神交流时不至于无话可说。为这一段宁静气质的话,我有理由相信该书会让我喜欢的,当即购下。 果然,书不负我。在作者严谨、详实的考据下,我打开了一扇窥看古代知识分子的窗户,看到了才高八斗的他们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是如何演绎辉煌与沧桑、优越与尴尬、放浪与心计的,他们徘徊于庙堂与江湖、精神与物质、肉体与灵性之间时,政治人格与文化人格生硬地碰撞着,看着他们对权力盲目的依附导致的人格和精神的扭曲,直让人感叹可悲可笑的人生命运。在酷暑下,用一种持续的人生角度看着他们的活法,真犹如品尝一杯百年佳酿,让人回味,也让人由历史想到今朝。 且看开篇第一章:李渔,著有《闲情偶寄》的家伙,被推举为当今社会小资的祖宗,简直是科举社会里的反动者。在一个热衷仕途红尘、以科举应试作为知识阶层完美人生唯一选择的时代里,李渔抛开了非隐即仕的人生格局,卖文刻书,从事小说和剧本创作,炮制畅销书,组建自己的剧团,游走于达官贵人间,或买舟远游或就近访友,诗酒酬唱,看戏品花,精致地享受着他的人生。他不再是我们平时认识上的皓首穷经、谋生计拙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而是紧紧抓住明朝中国资本主义刚萌芽的经济,以文化书商的身份出现,凭着娴熟的商业化操作,靠一个人的付出换得全家半百人口悠哉悠闲的生活。看看他的《闲情偶寄》,世俗人生中有多少精义的细节?日常生活肌理中有多少艺术的依附?如果说生活质量的要素,一是创造、二是享受、三是体验,那么,李渔,这个三百多年前的老头着实是我们的人生榜样,柯平在书里给我们介绍了李渔发明的一个科技型抗暑用品------凉杌,还有暖椅、八珍面……在他生活和艺术的中心-----家里,每一件用具、每一片砖瓦,甚至一只焚香铜炉上都有他的思想和创造的手迹。从李渔的人生轨迹中,我们看到,人生如风中之蜡烛,坚持按自己的愿望生活,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才是人生真正重要和有意义的。柯平概括为:“锚最好的位置是在自己手上。”诚然,能够活出自己,并活出品味,实是智慧和才华造就,够让人羡慕的! 书中第二篇写的袁枚,那个写《随园诗话》、《随园食单》的清代中期的诗坛领袖。他二十四岁就考取了进士,年纪轻轻就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了,可是没做几年官,就要求辞官回家,买下南京的小仓山,随后,一个山中宰相诞生了,他几乎又是一个与传统概念中的隐士的反动者。在他身上,没有鹤衣荷冠、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相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有着高超处世艺术和政治手腕的人,他能将任何精神层面的东西,都变成物质,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这个世界,几百年前与几百年后都一样,仰慕风雅的总是大有人在,否则会被人叫做“暴发户”,何况还是在那个以道德文章就可以换黄金屋、颜如玉的时代。所以,袁枚传神的文笔铸成的文学成就有力地支持着他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他可以壮游山水,广招女弟子,甚至为自己辞谢人世做诗自挽。袁枚以退职知县的闲身,终其一生逍遥于纸醉金迷中,无疑得益于他在文坛的崇高知名度,得益于他的人生设计,得益于他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在中国传统文化人的历史长廊里,他简直是一个难以越过的高峰。 当我们近距离观看古代人物时,总会不自觉地带着自己的爱憎,有意思的是,本书中,作者柯平,除了写李渔,笔调中带着肯定的欣赏,而对同样是将生活质量看得高于功名的袁枚,除了在性问题上由于袁枚的坦诚而有好感,我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喜欢,如果有也似乎迫不得已,为什么?暗想,袁枚的风流俊朗、蕴籍雅致让你无法不喜欢他,同时他的老到隔着二百年都笼罩着你,让你无法摆脱,而另一个感受是袁枚与官场结交得太近,对政治太驾轻就熟了,这妨碍了作者的喜欢。其实,在观看那些古代文人们的活法时,我们也在寻找着与我们鼻息相通的人物。 书中第三个出场的文人是金圣叹。我一直很想了解金圣叹,因为他是我的同乡。在苏州民间有句俗语叫“百批金圣叹”,由这个喜批书的人,泛指那些指手划脚、光动嘴不动手的人。而在文学书上,金圣叹是个让众多狂负简傲的人都谦卑的名字。柯平的题目《书评家的真面目》,真是暗合了我的心意。开篇第一句“当集作家、书商、玩世不恭者、学生运动领袖等诸头衔于一生的五十岁的死囚,得知……”,就把金圣叹的真面目一笔荡开。呵,玩世不恭者居然也是他的身份。的确,有谁在临死前,买通狱卒送出的遗书只写着:“盐菜与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的遗言?有谁在腰斩的前一刻大呼“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或许在这个将真面目隐藏在酒杯与通俗小说背后的人看来,人世的事情不过象浮云过眼一样亦真亦幻,唯有玩世不恭、自我放逐,才能体会生命飘忽的精彩。所以,在思想的锋芒里他嘻笑怒骂,在行为的乖张里他装神弄鬼。对这样一个怪才,柯平的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深深的惋惜,或许,惋惜还太轻了,只能是叹息! 而《两个板桥》,很确切清晰地把柯平对郑板桥的看法概括了。郑板桥身上似乎总是人格分裂:“一个清高、内省、磊落坦荡,为民请命;一个世故、轻浮、追名逐利,工于心机。”柯平提醒我们,“在接受一个人的整体形象以前了解到这一点,并认识到人生的复杂与多义----不管他是一位公认的历史名人或身边的某个现实人物。”也确实,从详实的诗文、信件中,我们确也可以看到,郑板桥性格中的尖酸,世俗者的自命清高。呵,我觉得柯平在书中说得最绝的是他把郑板桥到扬州比作今天中国内地怀才不遇的大学生到深圳打工,“尽管向往前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豪迈风采,但事实上腰间揣的却只是两个又冷又硬的黄桥烧饼,且四顾茫然。”这样的语句与郑板桥的为人一样的尖刺。 《吴梅村生平事略》中,作者柯平剖析的吴梅村与其说是会员榜眼、清代“诗史”,不如说剖析了吴的政治生涯。吴梅村生活在明清交替的时期,以当时通行的道德标准来说,如果一个臣子想证明自己的忠心与贞节,只有自尽,追随帝魂。向来善于在政治聚焦下伺机开溜、全身而退的吴梅村自以为看准了时机,过了四年不得意的贰臣生涯,这一段经历着实让吴梅村成为了政治的投机者。然而,作者的笔底倒是由他及己,他写道:“实际上,虚荣、矫情、自命不凡、老谋深算也一直潜藏于我们每人血液和生命内部。”或许,当我们剖析他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对自己狠狠地下笔?其实,文人也好,政客也好,都是凡夫俗子,脆弱的外壳下谁都无法回避那些诱惑与勾引:声名、权势、利欲、金钱…… 在《龚定庵在一八三九》里,我看到那个写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龚自珍,原来是个不拘小节言谈无忌狂名满天下的家伙。他的这种轻率性格,一旦意兴飞扬,便吹嘘自己风流韵事,最后惹来了自己的杀身之祸,而这也毁了他喜欢的那个皇家亲戚美丽才女顾太清。冷眼看他,真是性格的悲剧。 明朝的袁宏道,因他一句“人生贵在行胸溢,纵年百岁犹为夭”而一直暗暗喜欢。柯平的《明朝来信》,写的就是他。分明做着好好的吴县知县,却装疯买傻、死缠烂打、一心一意要辞官回家,在诗酒风流与繁忙的政务之间,这位视山水、朋友、文章如性命的理想主义者简直受着煎熬。虽然柯平对他刚才还是世外高人,转眼却在甲胄森严的中央政府工作而感到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善解人意地发现了袁中郎在现实世界里其实很脆弱,现实的锐角一旦切来,立刻就会惊颤动摇。在我看来,袁宏道极具文人个性,天马行空却轻视现实的力量,正因为性情萧散不耐政事繁杂才会让自己陷入政治深渊里。
…… …… 其实明清的文人多得是,而被柯平入选的都是一些与传统意义有悖的的文人。当他们一个个从故纸堆里走出来时,看着他们在人生舞台上演着他们的悲喜剧时,我的感受很深刻。他们分明都是些很纯粹的文人,可是,由于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历史的背景偏要让他们走一条“学而优则士”的道路,读书就为了做官,做官是唯一的出路,所以,尽管他们或放浪形骸或恃才傲物或自视清高,可身上总是与政治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常常是政治的暗中指使,使他们的人生拐了一个弯。 透过三、四百年的尘埃,我们看着明清文人,他们的生活环境、人生悲喜、性格命运,事实上,历史总是代代相传的,三、四百年后的人们,又会怎样看待今天的文人呢?我们骨子里是否继续相承着文人们的谄媚、自大、言行不一、缺乏独立意识呢?
——读柯平《都是性灵食色》 在一大堆的出版物中,要摆脱掉书名的噱头和市俗化倾向的书,仅仅凭翻几页书,挑到自己喜欢的书,真象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呵,这样的比喻真是有点烂俗,而烂俗并不妨碍我的钟情,这也成就了我逛书店的幸福之一。 柯平的《明清文人生活考:都是性灵食色》,就是这样让我撞见的。翻翻目录,看到那么多渴望接近的才子的大名,李渔、袁枚、金圣叹、龚自珍、吴伟业、袁宏道、沈复、余怀、陆心源、黄仲则、张大复、柳亚子,相隔着二、三百年,依然是如雷贯耳,既是写他们的生活,焉能错过?而作者柯平,虽具学者的身份和专业的背景,却在自序中说他一直闲居在家,把读闲书,既无明确生活志向,也谈不上什么勤奋,散漫成性,自得其乐,骨子里的慵懒,使得他与这些古人进行精神交流时不至于无话可说。为这一段宁静气质的话,我有理由相信该书会让我喜欢的,当即购下。 果然,书不负我。在作者严谨、详实的考据下,我打开了一扇窥看古代知识分子的窗户,看到了才高八斗的他们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是如何演绎辉煌与沧桑、优越与尴尬、放浪与心计的,他们徘徊于庙堂与江湖、精神与物质、肉体与灵性之间时,政治人格与文化人格生硬地碰撞着,看着他们对权力盲目的依附导致的人格和精神的扭曲,直让人感叹可悲可笑的人生命运。在酷暑下,用一种持续的人生角度看着他们的活法,真犹如品尝一杯百年佳酿,让人回味,也让人由历史想到今朝。 且看开篇第一章:李渔,著有《闲情偶寄》的家伙,被推举为当今社会小资的祖宗,简直是科举社会里的反动者。在一个热衷仕途红尘、以科举应试作为知识阶层完美人生唯一选择的时代里,李渔抛开了非隐即仕的人生格局,卖文刻书,从事小说和剧本创作,炮制畅销书,组建自己的剧团,游走于达官贵人间,或买舟远游或就近访友,诗酒酬唱,看戏品花,精致地享受着他的人生。他不再是我们平时认识上的皓首穷经、谋生计拙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而是紧紧抓住明朝中国资本主义刚萌芽的经济,以文化书商的身份出现,凭着娴熟的商业化操作,靠一个人的付出换得全家半百人口悠哉悠闲的生活。看看他的《闲情偶寄》,世俗人生中有多少精义的细节?日常生活肌理中有多少艺术的依附?如果说生活质量的要素,一是创造、二是享受、三是体验,那么,李渔,这个三百多年前的老头着实是我们的人生榜样,柯平在书里给我们介绍了李渔发明的一个科技型抗暑用品------凉杌,还有暖椅、八珍面……在他生活和艺术的中心-----家里,每一件用具、每一片砖瓦,甚至一只焚香铜炉上都有他的思想和创造的手迹。从李渔的人生轨迹中,我们看到,人生如风中之蜡烛,坚持按自己的愿望生活,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才是人生真正重要和有意义的。柯平概括为:“锚最好的位置是在自己手上。”诚然,能够活出自己,并活出品味,实是智慧和才华造就,够让人羡慕的! 书中第二篇写的袁枚,那个写《随园诗话》、《随园食单》的清代中期的诗坛领袖。他二十四岁就考取了进士,年纪轻轻就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了,可是没做几年官,就要求辞官回家,买下南京的小仓山,随后,一个山中宰相诞生了,他几乎又是一个与传统概念中的隐士的反动者。在他身上,没有鹤衣荷冠、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相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有着高超处世艺术和政治手腕的人,他能将任何精神层面的东西,都变成物质,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这个世界,几百年前与几百年后都一样,仰慕风雅的总是大有人在,否则会被人叫做“暴发户”,何况还是在那个以道德文章就可以换黄金屋、颜如玉的时代。所以,袁枚传神的文笔铸成的文学成就有力地支持着他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他可以壮游山水,广招女弟子,甚至为自己辞谢人世做诗自挽。袁枚以退职知县的闲身,终其一生逍遥于纸醉金迷中,无疑得益于他在文坛的崇高知名度,得益于他的人生设计,得益于他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在中国传统文化人的历史长廊里,他简直是一个难以越过的高峰。 当我们近距离观看古代人物时,总会不自觉地带着自己的爱憎,有意思的是,本书中,作者柯平,除了写李渔,笔调中带着肯定的欣赏,而对同样是将生活质量看得高于功名的袁枚,除了在性问题上由于袁枚的坦诚而有好感,我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喜欢,如果有也似乎迫不得已,为什么?暗想,袁枚的风流俊朗、蕴籍雅致让你无法不喜欢他,同时他的老到隔着二百年都笼罩着你,让你无法摆脱,而另一个感受是袁枚与官场结交得太近,对政治太驾轻就熟了,这妨碍了作者的喜欢。其实,在观看那些古代文人们的活法时,我们也在寻找着与我们鼻息相通的人物。 书中第三个出场的文人是金圣叹。我一直很想了解金圣叹,因为他是我的同乡。在苏州民间有句俗语叫“百批金圣叹”,由这个喜批书的人,泛指那些指手划脚、光动嘴不动手的人。而在文学书上,金圣叹是个让众多狂负简傲的人都谦卑的名字。柯平的题目《书评家的真面目》,真是暗合了我的心意。开篇第一句“当集作家、书商、玩世不恭者、学生运动领袖等诸头衔于一生的五十岁的死囚,得知……”,就把金圣叹的真面目一笔荡开。呵,玩世不恭者居然也是他的身份。的确,有谁在临死前,买通狱卒送出的遗书只写着:“盐菜与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的遗言?有谁在腰斩的前一刻大呼“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或许在这个将真面目隐藏在酒杯与通俗小说背后的人看来,人世的事情不过象浮云过眼一样亦真亦幻,唯有玩世不恭、自我放逐,才能体会生命飘忽的精彩。所以,在思想的锋芒里他嘻笑怒骂,在行为的乖张里他装神弄鬼。对这样一个怪才,柯平的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深深的惋惜,或许,惋惜还太轻了,只能是叹息! 而《两个板桥》,很确切清晰地把柯平对郑板桥的看法概括了。郑板桥身上似乎总是人格分裂:“一个清高、内省、磊落坦荡,为民请命;一个世故、轻浮、追名逐利,工于心机。”柯平提醒我们,“在接受一个人的整体形象以前了解到这一点,并认识到人生的复杂与多义----不管他是一位公认的历史名人或身边的某个现实人物。”也确实,从详实的诗文、信件中,我们确也可以看到,郑板桥性格中的尖酸,世俗者的自命清高。呵,我觉得柯平在书中说得最绝的是他把郑板桥到扬州比作今天中国内地怀才不遇的大学生到深圳打工,“尽管向往前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豪迈风采,但事实上腰间揣的却只是两个又冷又硬的黄桥烧饼,且四顾茫然。”这样的语句与郑板桥的为人一样的尖刺。 《吴梅村生平事略》中,作者柯平剖析的吴梅村与其说是会员榜眼、清代“诗史”,不如说剖析了吴的政治生涯。吴梅村生活在明清交替的时期,以当时通行的道德标准来说,如果一个臣子想证明自己的忠心与贞节,只有自尽,追随帝魂。向来善于在政治聚焦下伺机开溜、全身而退的吴梅村自以为看准了时机,过了四年不得意的贰臣生涯,这一段经历着实让吴梅村成为了政治的投机者。然而,作者的笔底倒是由他及己,他写道:“实际上,虚荣、矫情、自命不凡、老谋深算也一直潜藏于我们每人血液和生命内部。”或许,当我们剖析他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对自己狠狠地下笔?其实,文人也好,政客也好,都是凡夫俗子,脆弱的外壳下谁都无法回避那些诱惑与勾引:声名、权势、利欲、金钱…… 在《龚定庵在一八三九》里,我看到那个写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龚自珍,原来是个不拘小节言谈无忌狂名满天下的家伙。他的这种轻率性格,一旦意兴飞扬,便吹嘘自己风流韵事,最后惹来了自己的杀身之祸,而这也毁了他喜欢的那个皇家亲戚美丽才女顾太清。冷眼看他,真是性格的悲剧。 明朝的袁宏道,因他一句“人生贵在行胸溢,纵年百岁犹为夭”而一直暗暗喜欢。柯平的《明朝来信》,写的就是他。分明做着好好的吴县知县,却装疯买傻、死缠烂打、一心一意要辞官回家,在诗酒风流与繁忙的政务之间,这位视山水、朋友、文章如性命的理想主义者简直受着煎熬。虽然柯平对他刚才还是世外高人,转眼却在甲胄森严的中央政府工作而感到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善解人意地发现了袁中郎在现实世界里其实很脆弱,现实的锐角一旦切来,立刻就会惊颤动摇。在我看来,袁宏道极具文人个性,天马行空却轻视现实的力量,正因为性情萧散不耐政事繁杂才会让自己陷入政治深渊里。
…… …… 其实明清的文人多得是,而被柯平入选的都是一些与传统意义有悖的的文人。当他们一个个从故纸堆里走出来时,看着他们在人生舞台上演着他们的悲喜剧时,我的感受很深刻。他们分明都是些很纯粹的文人,可是,由于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历史的背景偏要让他们走一条“学而优则士”的道路,读书就为了做官,做官是唯一的出路,所以,尽管他们或放浪形骸或恃才傲物或自视清高,可身上总是与政治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常常是政治的暗中指使,使他们的人生拐了一个弯。 透过三、四百年的尘埃,我们看着明清文人,他们的生活环境、人生悲喜、性格命运,事实上,历史总是代代相传的,三、四百年后的人们,又会怎样看待今天的文人呢?我们骨子里是否继续相承着文人们的谄媚、自大、言行不一、缺乏独立意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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