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麦客
2022-01-13抒情散文蓝若川
麦客 夜晚在路上走,看到路边整齐地排列着一队联合收割机,高大的机身,投下长长的暗影。忽然想起,田野的麦子就要成熟了,远方的麦客又到了四处奔忙的时候。这些麦客正从城市穿越,联合收割机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日夜兼程之中,停下来,麦客要在路边小餐馆……
麦客
夜晚在路上走,看到路边整齐地排列着一队联合收割机,高大的机身,投下长长的暗影。忽然想起,田野的麦子就要成熟了,远方的麦客又到了四处奔忙的时候。
这些麦客正从城市穿越,联合收割机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日夜兼程之中,停下来,麦客要在路边小餐馆吃饭,稍作休整。鳌战之前的麦客们,兴奋紧张,老远便可以听到他们大声交谈的声音。这声音在城市灰暗慵懒的基调里,传递着一种激越的情绪。联合收割机的马达虽然已寂然,但它们的出现,带来了活泼的景象。这似乎勾动起类似于怀想的念头来——无垠的金黄的麦田,热风吹过,麦浪翻腾。干燥的,草质的,清甜的麦香,扑面而来。这些纯朴的东西,一直存在心底,偶然被触动,就会燃烧,像梵·高的麦田画,刚劲的线条,膨胀的金色,充满了热情。他在笔记中写道:收麦的人“好像一个为要在大热天把他的工作做完而拼命干活的魔鬼; 我在这个人物身上看到了死神的影子, 他收割的也许是人类。……但是在这个死神身上, 却没有一点悲哀的味道; 他在明朗的日光下干活, 太阳以一种纯金般的光普照大地。”
黄土高原上,陕西关中西北部地区的麦客,在关中麦子成熟时,大量涌入关中受雇割麦。这种情景,据说已延续了三四百年的历史。有意思的是“麦客”这个名字,会叫我们联想起“侠客”、“黑客”来,挟裹着一股子豪爽的江湖气。麦客们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也像行走江湖的艺人,不过出卖的是力气罢了。他们随身携带着几件换洗旧衣,还有炒面干粮,镰刀是工作的利器。他们行走在田间山道上,风餐露宿,像迁徙的候鸟,个中辛酸滋味,谁能体会?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联合收割机介入了麦客的行列,机械化的抢占,并没有赶走手工的麦客。他们的战场是收割机派不上用场的山坡地叉,边边角角。已故摄影家侯登科,跟踪拍摄了麦客的生活历程,视角朴素沉重,溶入了悲悯情怀。有一幅照片,画面上的麦客是个中年汉子,额上是刀刻剑凿的皱纹,他穿着破旧的衣衫,汗流满面。他正搭着一条腿,拿镰刀用力勾起一抱焦干的麦子。看着他,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神情专注——专注得发“木”,这“木”是过度的劳累所造成。在这里,不需要任何思维想象,也没有丝毫的诗意,太阳的光芒,毒且辣,实实在在地灸烤大地。这儿需要的只是体力和耐力,麦客们也只有这两样东西。
当麦客休息的时候,夜色笼罩。麦地里暑气蒸腾,联合收割机静静地停在地头。也许,他们要在地里过夜。麦客们闲下来,一家人或是亲戚朋友坐在麦个子上,放松着身体。这时,一句关心的问话,递过来的一碗水,都似一双温柔手,轻轻拂过麻木已久的心头。夜深了,风也凉爽了许多,还未割下的麦子,挤挤拥拥地磨擦,沙啦啦唱歌。麦客已酣睡,打着鼾。鼾声在旷野中是那么渺小,听上去就是“索索索索”,就像纺织娘的叫声——被赋予了辛苦命运的昆虫的叫声。黑暗中,那些隐蔽的、模糊不清的事物,交汇在一起,还原为凝重的风景,透露出一种悲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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