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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剪刀

2020-09-24叙事散文叶浅韵
母亲的针线包里有一把特别的剪刀,那是伴随了她几十年的老伙伴了。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看见过那把剪刀,至如今它斑驳锈迹的样子,依然在母亲的手上顺手地使唤着。多次让她换把新的,她始终不肯。这次,母亲从妹妹家回来,她依然带着那把剪刀,在火车站安检时
  母亲的针线包里有一把特别的剪刀,那是伴随了她几十年的老伙伴了。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看见过那把剪刀,至如今它斑驳锈迹的样子,依然在母亲的手上顺手地使唤着。多次让她换把新的,她始终不肯。
  这次,母亲从妹妹家回来,她依然带着那把剪刀,在火车站安检时列车员不肯通融,母亲还是不肯丢掉她那把剪刀。非打电话让已经走回程路的妹妹回去,带回她的剪刀。待妹妹回来时,列车员又肯让母亲带着它上火车了,大概是母亲的纯朴与执著感动了列检员。
  母亲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坐下又从针线包里拿出她那把剪刀,开始不停地纳着她的千层底。亲戚们的鞋子做了一双又一双,不断有人来夸赞她的手艺,那又密又齐的针线仿佛是母亲一路指挥前行的士兵,它们正在接受着首长们的检阅那样。别人的赞扬是母亲的荣耀,自从她的园子荒芜了,集市上畅销的蔬菜已不再是母亲的荣光。只有这些,才是她的另一片土地。
  我每穿着母亲做的又软又实的鞋子,就回到了故乡的怀抱,那里有我童年的味道。
  母亲一边使着针线一边与我聊在昆明的见闻,顺便说了这剪刀的事情。我娇嗔地埋怨她不肯放手这把破烂的剪刀,若换作是我,早在列检员说不允许带的时候就顺手扔了。母亲说多好的一把剪刀呀,丢了多可惜。边说又拿起剪刀来剪着布,像是故意要让我看看它的功能与功劳一样。
  小时候,我只要听到楼上嗡嗡的机器声音,我就知道那是母亲在“打机器”了,村里人都把母亲踩缝纫机叫做“打机器”。母亲会裁缝,每到冬天来找她的人就特别多,不是东家要裁衣裳,就是西家要做裤子,或是打双鞋垫缝缝补补的活路总有做不完的。这把剪刀在母亲的手上,像是画家手中的画笔,能变出各种花样。
  有一次,母亲拿着这把剪刀把邻居送来的布放在床上裁剪,一不小心,把床单也裁了一大个洞。祖母看得直心疼,小声地数落几句。母亲剪块类似的面料,往缝纫机上一踩,那洞就消失了,那绕着花朵图案的线脚象是祖母手里的绣花一样齐整漂亮。祖母看着笑了。自此,这事就当成是我们家的一件趣事来传说了。祖母和母亲说起这事时总是一片和乐的笑声,就连埋怨也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情。
  祖母也有一把剪刀,她们很少互相借用,即使偶尔有借用,总是一个说另一个的剪刀难用不顺手,而自己那把剪刀就是全能的冠军。祖母说“张小泉”的剪刀是最好用的,我自小就知道这个名字,如今天普及了的海尔品牌一样,是名牌产品了。她们都是用这个牌子的剪刀,剪刀口上刻着“张小泉”三个字。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习惯了自己使用的那把剪刀。
  母亲自放下手中的农具,随儿女们居住后,针线就成了她主业。毛衣织一件又一件,鞋子做了一双一双。无论是走到儿子家,还是女儿家,也无论这距离隔着多远,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她那把剪刀。它成了母亲的贴身侍女,不用呼唤谁的声音,只要一伸手,母亲的心就着陆了。她用它来剪布剪线,然后做鞋子织毛衣,似乎母亲手里的哪一样的针线都离不了这把剪刀。
  我曾仔细端详过那把剪刀,在我心里我甚至有些嫌弃它粗糙暗淡的外观,比起如今精致完美的造型,它显得简陋钝鲁了。可我看见母亲看它如宝贝那样,想着它曾我们家的生活立下过赫赫战功,心中就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情怀,至少是怀着一种爱戴与敬畏的情感去面对它的。
  也许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曾有过那样一把剪刀,剪来了财富,剪去了光阴,剪断了苦难。她们的青春在这把剪刀啧啧裁剪的声音里慢慢逝去,一生的年华都浓缩在这把剪刀里。那剪下的一地鸡毛的琐碎,便是生活最原始的细胞。她们拿着它剪来一生的幸福,甚至剪断一生的爱恋。生活的节奏一一融化在剪刀锋利的口子上,从最初的锋利,到后来的钝迟,全是母亲们一生的写真。
  我再也不敢跟母亲提要换一把剪刀的事,就是家中那台老掉牙的缝纫机坏了时,也与母亲一道抬去街上的修理店。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对母亲意味着什么。
   [ 本帖最后由 叶浅韵 于 2012-3-13 10: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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