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道士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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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道士
早上起来大街边遛一圈,路边桃花开了,许是春天来了。晚上经常凌晨两三点钟才睡,于空乏中觉得腰板僵硬,脸皮浮肿。昔日也有一个梦:比如春天来了对花吟诗发情,咆哮如公牛,夏天露着一个大圆肚,躺在藤椅轻摇一把蒲扇,像个地主老财似的,于清凉午后的葡萄架下悠闲小憩。秋天自然邀得三五好友去登高,冬天山野雪地里追逐白兔。
时光流转,过了三十岁的年龄又觉得一无是处了。前日于终南山访一道士,见他穿得灰衣长裰,头戴方帽,脸色青白略泛红晕。住的是山石搭建的茅屋,左右两垄菜地,前面几棵老树一片空阔地带算院子,屋后是悬崖峭壁。本来不打算去,公司一个同事老是说忙,工作压力大,难得近时间空闲,想去外面走走。我说走也可以,杭州西湖转一下,峨眉山逛一逛;成都的美女皮肤白嫩也健康,也还看得。或者南京玄武湖上新种的樱花,每年也还是开的;借着春光荡漾温润的湖水,长袍短裰披头散发,游它三四圈,你就是个有兴致的人。或者紫金山看一看皇陵、中山陵,转道撤回来又于鸡鸣寺点几根香火蜡烛,磕头一拜,样样都可以消一点俗气。
同事听了,眼神发迷,喝了我静心泡的两壶普洱茶,上了三四回厕所回来说,没想到你是个诗人。我说现在想好了,去哪里嘛。他说你说去哪我就去哪,反正车子也有我来开,时间五六天,来回够折腾。
我说别的地方太远也累,不如就近想个点子胡乱转转。西安历来是古都了,古时长安繁华鼎盛,泗水杨柳岸村廓酒旗风,诗人居多,地处平地,周围四塞。如今就是老城墙兵马俑,钟楼鼓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象,大雁塔犹如削尖陈年的窝窝头杵在那里;有塔无雁,有雁无塔。回民街小吃多热闹繁华。这在南方算不得异样特殊;上海外滩边的城隍庙,南京秦淮河边的夫子庙,浙江乌镇,西塘古镇,成都锦里,都江堰,都是借着这种古旧的文化气息,大行商业之道,看多了其实千篇一律。我倒是想起唐朝一个诗人王维,他于辞官隐退以后,住在终南山的棚屋里写有一首短诗,其中两句是: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颇有生机野趣,又有一些禅诗意境。同事听了说,我不懂诗,听起来应该是好的。我说不只是听起来是好的,只怕现在的终南山也远不是过去的终南山了。同事说,那有什么不同,现在终南山上隐居的道士据说有一万多呢,每年政府不定时地还会安排人去送点物资柴米。我说这是好的,如今的陕西甘南气候干旱诸多荒凉,不似南方青山秀水,物滋繁华。居在群山野地中,广西、云南、湖南,沼泽潮湿易生菌类木耳,假如肚子饿了,采野果子吃也能生存大半年。何况鸡鸭鱼牛也多,没准跑偏了,逮住也能饱餐一顿。只是这样的行径,会不会妨碍道家人的修行,也就不知道了。
我是无术的,于道家佛家经常都要彻底嘲笑一番。
也是去过的地方毕竟不少,实在看厌了,无非搪塞一下同事想去外面转悠一下的心情。好说歹说,东绘西描,做一番脱尘去窠的样子,哄他去终南山转一下;话说是访道,其实是骗人的鬼话。
终南山地处秦岭中段,离西安城不远,或者说就在西安城边上,从中心繁华地带开车过去,横竖一个小时。入山的口径比较陡峭,石峰突兀崚嶒,盘蛇逶迤,有鬼斧神工之气。一直往里开,路道的风变得很阴凉,或者说凉嗖嗖的。山上树木稀疏,植被星浅,多石头险峻峥拔,看惯了南方的山清水秀,见到这样的疏山野林觉得荒凉。
山势是极大的,一直往里开,驱车一个小时,见不到尽头,只能感觉道路海拔还在不停地往上升。到了一个农家院,同事说开车累了,要不休息一下。于是坐在二楼栏杆边,前面一张小圆桌,中间泡一壶淡绿色清茶。我对茶比较感兴趣,就问老板娘这茶叶是不是这山上采摘的。老板娘涂着口红的嘴唇说,这个地方没茶,你看山上就知道,没有多少树木,只是石头,哪里来的茶叶。我说是是是。就问她是哪里的茶叶,老板娘说,这是秦岭小种,也算是这山上的茶,但不是这边的,是那边的。我说那边是哪边?老板娘说,那边就是向阳的一边,这边向阴,你看山上的积雪还有没化的。抬头看去,一些荒山野林间时不时地就漂泊着一团白冰静絮。古时说终南山的积雪有常年不化的,可见就是向阴的这边。
茶我喝了好几杯,口味干涩微苦,略有一点回甘,很像南方的福鼎白茶。不知道是茶叶放的不够,还是水温滚烫不足,反正味道有点乏浅,口味在似有似无间。以我喝茶的经验,就是茶还没完全泡出来的感觉。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泡出来;或许茶是泡出来了,就是这味也说不准。比不得云南普洱茶,海拔低水温烫,对着茶叶倾倒一灌,茶色以及茶味立马出来了。普洱耐泡,一回浓,二回中,三回淡,淡又有淡的回味,跟着喝茶的回味淡下去。普洱又如茅台,可以藏,越藏又越香。
中午吃过饭,原是来访道的,就问老板娘旁边山上有没有什么庙子道士,我们好去找一找转一转。旁边与几个清客打麻将的老板,听口音应是四川人,他说你们要去看什么瓜儿道士,我这屋后有条小路一直通上去,去看不就得了。老板娘听了不乐意,她说这个道士是好的,是有故事的人。听到“有故事的人”这句话,我就笑了。同事见我笑了,就问我笑什么。不好当着老板娘的面说,撑她收拾碗筷转身走了,我又好像要讲一个故事似的。
我说二十多岁的时候,经常在江浙上海一带游荡,住在一些青年旅社里面房价也便宜。每次到一个青年旅社,就有一群带痴有傻的年轻人坐在大厅中间,夏天泡一壶茶,或者抱一把吉他,或者冬天围着一堆炉火,大家颇有介事地讲故事,谈人生,仿佛每个人都饱经沧桑很有故事似的。有些旅社或者酒吧门口挂个木牌写有一句话,“你有故事,我有酒”,意思是还欠缺几个相聚的人。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但是又不能否认人年轻时的一些体验、执着、热情,想自己探寻一点道路的朦胧感觉。偶尔有人问我有没有故事,我说我爱喝酒,没有故事——故事是偏门,往往留给不喜欢讲故事的人。同事说,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我不懂。我说你懂了就好了,我还跟你访什么道。同事说,你越说我越不懂。你这个人有时也怪,看不透你。我说你要看透干嘛,我们现在就从这屋后上去看看。
得了老板一句“看瓜儿道士”的话,说来简单,其实非常不易。连续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半路中间经常没有路,横竖攀山附水曲折前行,终南山这么大,所谓的道士不知道在哪里。同事身高体大,脚板却软,时时说走不动了,走一顿歇一顿,歇着歇着又说要回去不找了。我倒立马后悔了,农家院老板娘的女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下跟她熟了,老板娘叫她小甜甜。吃完饭,我们说要去看道士,她一个劲地嚷着也要去,听她口气,她跟道士蛮熟的,应该知道路。还说要带一些饼干给道士吃。一个外人带不动她的女儿,看了小甜甜,我也很想结婚,生个浓眉大眼天真可爱的小女儿——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
慢慢两个人商量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意思是不管有路没路,一直沿着山势往上走,爬到这座山的山顶,然后一览众山小地往下看往四周看,视野开阔,见到有茅屋就访一下,没有就直接回去了。攀藤附葛,过了半山腰往上走,听见积雪融化山涧汨汨的流水声。侧面穿过一个峡谷,往上走了几百米,突然眼前就露出一排竖立的白峭壁。我和同事往左边走没路,往右边走又是一些碎石子陡峭悬崖;说好了要爬到山顶,然而是竖壁劈面怎么上得去。这时候两个人气馁了,也就打算回去了。
没法迎难而上,往回退的时候又忘记了前面上来的路,看见对面几乎光秃秃没什么树木,就从一个山涧横跨过去;觉得视野好,回去的路也就方便找。看见不远,仿佛就在眼前,横跨过去至少一个小时,腰背腿脚酸痛得不行。总体往下走,到了光秃的山面视野开阔横斜往远看,也就依稀能够看见山脚下的农家乐房屋。两个人心情顿时显得轻松许多。
不到二十分钟就看见山体的侧面有一片洼地,中间几棵大树,枝叶空隙间露出一点眼光散碎的石墙茅屋-——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走叉了,并不是沿着农家乐屋后一直往上走,而是往上走一点,然后往左手边折转走出两三公里就到了。也怪我们粗心,呆在农家乐的时候没问路,白白浪费几个小时。
道士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山野间的生活定是清苦的,颧骨凸出形相瘦削。山上的风干涩冷阴,石头发凉,道士外面只穿一件长褂,贴肤不见厚衫保暖,我们穿着一件厚外套不走路的时候觉得胸口后背发冷,不知道他冷不冷。见到我们走过来,可能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就叫我们坐。几棵大松树下有两排石头架起的石凳,右手边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藤萝攀凌乱地攀在一棵矮小而又奇形怪状的枯树上。我说这棵老小树死了没有,道士说年年开花的怎么会死,因为这边的气候阴凉海拔较高,春天来的格外晚一点,所以还没有冒尖吐芽。我说这棵树睡得好,道士听了羞涩拘谨咯咯地笑。同事说口渴了,进他房里找水喝。其实也知道,就想看他平时住的吃的是个什么样子。
房屋全是石头垒成的,整体不高,屋顶由几棵去了枝叶的小树架的房梁,上面盖有厚厚的枯叶茅草。横竖只有一间房,吃也在里面住也在里面。进门右手边是一张木头架起的小床,上面堆着厚厚的被褥感觉很久没洗有点脏。左手靠墙一排石头架起的矮台子,角落里一个石灶上面支起一个黑锅,揭起锅盖一看,熬的是白粥。总体非常散淡轻易。说起来内心好奇想进屋看一下,看完之后觉得太简单了,也就没什么好看。道士见我们像访查似的,表情有点生疏木讷。
这时就有一个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想法,居然选择住在这种地方,过着这样一种简朴清苦的生活。记得十多年前,隔壁班有个同学跑到杭州虎跑寺出家,有一次网上遇到他,彼此聊了几句。他问我对出家这个事怎么看,意思是很多人不理解。我也不理解。五六年前去了一次杭州,特意去虎跑寺转了一下,看他头脑剃光一身袈裟有模有样,喝茶聊了几句才知道,其实也还是个俗人。哪有出家不俗,在家就俗的道理。
这种道士的生活,倒是清光简淡很多;所谓避尘避世而居,也还做得比较彻底。一时又坐在院子里聊天,我说你抽烟吗,递根烟给他。他说戒了二十多年了,早就不玩这些东西了。我说你平时读一些道家的书,像《太上感应篇》、《道德经》什么的,闭气功练仙丹什么的——这其实是打趣的话。道士说不整这些,只是每天像这样生活在这里。我说你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道士说我是广东人,二十多岁在深圳经商,九十年代的时候就挣了一百多万,谈了一个女朋友非常漂亮。后来她跟人走了,我自己喘不过来,有一次看了南怀瑾的书,觉得他字字句句说到心坎里了,于是彻底放弃就来了终南山。我说南怀瑾青年学道,老年回到大陆躲进寺庙,专讲参禅修佛这一套,误了不少人。道士说,他可不误人,他的有些话还是讲得挺透的。
同事听到我们谈这些文化玄虚的东西,没有耐心,从表情上看应是嚷着要走了。回到农家乐,老板娘问我们见到道士没有。我们说见到啦。走了大半天冤枉路也就不说了。老板问你们去了大半天,都谈了个啥子哟。我说没谈啥子哟,就是坐在屋前石凳上看点山林日光大半天。老板娘听了笑着说,你们也学了一点道士的修为。我说老板娘这句话讲得挺有文化。
原本说直接开车往回走,同事又说,前面就是分水岭我们也去看下。这会同事的心情倒是变的很好了,一边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边老是讲道士的话;猜测来猜测去,老是说想不通他的做法。大约半个小时,到了一个小坡,路边有一些零散商客摆摊卖东西,周围停了很多小车堵了道路,几个交警一直在驱赶。同事将车停在路边一个斜面上,我们下车对着茅草撒了一泡热尿。往前走一二十米,就看见一个埋土竖立的石碑上雕刻粉刷“秦岭”两个大字。同事说,这就是终南山与秦岭的分水岭。我说挺好的。
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回到终南山的入山口。天边淡淡红晕,一抹夕阳也像坠子轻轻地往下掉。前面忘的一干二净了,同事一边开车一边唠叨工作的事,又说到女儿读书择校难,自己买房花了一百多万,每个月月供五六千,不知道怎么坚持活下去。我说今天和你访道白访了,同事说谁能像他那样什么都放得下。要我我放不下,我是俗人,我还得累。我说肚子饿了,等下吃点什么。同事说,那就去吃点陕西的特色十三样。我说这再好不过了。但是我也想不出陕西会有什么十三样,东西也就那么多,的确得费点功夫。
同事说,你平常读书那么多,对这些佛道的东西懂么。我说也不太懂,但是我说一个经历。同事说,你说我听,我开着车呢。我说应是七八年前了,当时我在江浙一带游荡,有一次去苏州太湖上面有个桃花岛,岛上有一座观,叫三清观。我是一个人去的,人家说上面有个观子你去看一看瞧一瞧嘛。正去的时候阳历三月,桃花还没开,周围湖水清波荡漾。山势不高,像个馒头,游玩的人不多。我从山脚往上走,到了观的入口就有一个身穿道袍头戴方帽的清俊道士站在香炉边烧纸钱。看见陌生人来了,他就非常恭谨地说,往边右走左边下。上面是个圆形的天台,左右两条路,意思是只能从右边上左边下,这是他们的规矩。好比拉萨的布达拉宫,只能从前门进,后门出;没有从后门进前面出的道路。层层有障碍,步步有法度。走过布达拉宫的大堂,再往上面的佛堂走,一派金碧辉煌。据说那些大的佛像以及法塔都是黄金塑造的。初时不信,后来都说是,想必也就是。
看完布达拉宫,使人得出一个很深的结论:尘世的迷障有多深,布达拉宫就有多辉煌。同事说听你说三清观,你又讲到布达拉宫去了,那里我也没去过。我说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同事说,你还说说三清观的事。我说桃花岛上的三清观平时香火不鼎盛,游玩的人估计不多。我从天台往上走的时候,偶尔都能遇到一两个道士立在山门边用一种挺生疏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是一毛不拔的,见了一层一层功德箱丝毫不捐钱;平生逛寺庙无数,见佛从来不拜。昔日曾国藩写家书的时候,谈到他的星祖公不信医药地仙,我终生不信佛道,却又爱看热闹。
桃花岛的三清观是大观,从下面的山门一直往上走,走到顶端的时候,一楼是大堂,黑漆漆的无光;其实要从大堂的侧面顺着木梯子往上到达二楼。转身进门,门内就有一个中年道士坐在一张方桌前,看见我进去,迎面站起来就说,啊呀呀,你这个面相,来来来,我替你看一下。意思是要给我看相。曾国藩的《冰鉴》读过三遍,信他个鬼!无非是哄骗人的一点钱财。
我也不理,扭头就往里走;一个人顺着圆弧行的建筑往前走,屋顶上面凌空挂满各种阴符布幔交织凌乱,四壁画满各路神仙鬼怪花绿装饰。白天没开灯,感觉冷瘆瘆的,越往里走感觉黑暗墙壁上的鬼怪神仙仿佛活灵活现地跳出来,迎面扑倒身上,有一种非常神秘压抑古怪的气氛。偶尔从圆壁的小厢房里蹦出一两个道士用一种挺生疏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走着走着腿就发软。几乎是闭着气把整个阴笼笼的道场转完。听到这里同事笑着说你没捐钱。我说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这种建筑装饰营造一种奇怪神秘的气氛,就像有些电影里面特意装饰布造的氛围一样。同事说,你应该捐点钱,哪怕三五块也行。我说是得捐一点,搞不好被一些佛道鬼怪吓住。
晚上七点多钟,找到一个陕西人开的小馆子,同事说要吃十三样。我说十三样吃不了,来个七八样八九样吧。其实也吃不完,吃个品味形式。先是泡了一壶茶水,我见茶叶几根几片飘荡浮沉在杯中水面上,汤色极淡应是没什么茶味,也就不喝了。往下来了一小碟瓜子,伸手抓了一小把往嘴里嗑,吃出来阴呜呜地不脆有一股生味。原来北方的人对这种瓜子点心真不重视,瓜子不炒都是生吃的。我说这瓜子生的怎么吃,同事说我们很多馆子都是这样的,瓜子生吃。我说瓜子生吃不香也不脆,也就没法往下吃。南方有些老娘们白日天光不打麻将无事,就捉一把小板凳坐在房檐屋前,手捧一把瓜子;半个小时至少嗑个半斤八两,丢得地上一片白雪似的,仿佛流年岁月这样消磨打发最好。
大约二十分钟老板娘陆续上他们的十三样,原来都是各式形状的小碟子装的小点心一样的小菜:有炸土豆,凉皮,烤面包,肉夹馍,凉拌青豆角,葱丝拌海带,清炒番茄,一律都是素味统共凑了一桌。南方人大鱼大肉见惯了,见了这些小菜觉得不起眼。同事说,要不再炒几个荤菜,喝点酒。我说你开车喝不了酒,我一个人喝也就没意思了。
陕西的面食南方人吃不惯,我只是盯着一盘凉拌青豆角多吃了几口。同事喝汤的时候说,明天还得送女儿去学校。我说这是好的。同事说,我新买的房子,每个月要供五六千块钱,横竖这样弄,至少得还二十年,那个时候你我都五十多岁了。想想这样活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我说这有什么办法,都是人的选择。同事说想想觉得苦,还不如像今天的那个道士一样,半山腰上搭个棚屋睡睡得了。我说这就有碍了,好比面前这盘凉拌青豆角,吃起来其实还是蛮清脆爽口的。只是山西、陕西这边的人极爱放醋,好好一盘生鲜爽口的东西酸味太浓,淹了很多原味。你我皆是红尘中人,也就红尘中再滚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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