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朝三暮四

      朝三暮四
　　每天，我会使用四个口罩。早上出门上班，戴一个，到了公司摘下来，挂在窗户下面晾晒，换另一个。这一个会戴到午餐，摘了洗手吃饭，然后还是挂在床边晾晒，饭后换第三个戴上，直到下班。下班后，它会去找那哥俩一起晒太阳，而我戴上第四个回家。到家后，它会被挂在阳台上晾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戴上去办公室。好吧，如果你足够细心，会发现，我其实可以只用三个口罩。我掰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还真是三个，可是我明明是用了四个口罩的。每周单位发五个口罩给我们，每个工作日一个，我平均每周可以剩下一个，用掉的可不刚好是四个？每周四个是没错的，但每天四个未必，也可能是三个。那第四个，或许是当我觉得某个用过的口罩味道不好时，顺手拿了个新的。
　　
　　生活品质
　　每天发一个口罩，如果戴一天，那味道会很不舒服，可如果按照我这么分配，即便我偶尔吃吃葱蒜，也还顶得住。这是生活的智慧，要想提升生活的品质，你要么有足够的资源，要么，就得不怕繁琐。叶子就不怕繁琐，她恨不得把我们那个小家，整理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在家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个关键问题上，我跟她观点并不完全一致，有些事儿我会去做，但并不心甘情愿。于是，叶子就有了一句口头禅：“我说多少次了？”她以此来占领道德高地，意思是有言在先，而我不遵守是没听进去，没听进去就是不尊重她。多数时候我不会跟她硬顶，一笑置之，或者解释说：“我就是脑子不好，健忘，我都吃几年降压药了。”但有一次气急了，我也呛回去：“凭什么你说了就行？那你现在说我们家有大别墅啊！按你这逻辑，我也可以说，我忍你多少次了？每次你说时在乎我是否同意吗？”
　　
　　不再讲理
　　是啊，当双方的标准差距太大时，每次她说她的规矩时，我无非两个选择，一个是当场拒绝，达不成共识，吵一架不欢而散；另一种就是不说话默认，或者先答应了再说，后果就是以后她会拿“我说多少次了”说事。我宁可选择后者，虽然还是没法让她完全开心，但当她说“我说多少次了”的时候，至少她自觉自己有理，批评我一顿，心情会好受些。论讲理，她显然不是我的对手，这点她心里有数，我也是。所以，我们现在越来越默契地少讲道理了。我尽量按她说的规矩去做，十条里，两三条总归能做到的；而她，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跳出来指责，但也就是说两句而已了，不会一直纠缠着不放。不纠缠，有为了这个家而保持和谐的原因，也有我那次呛回去让她知道我真实想法的原因。怎么算活得舒服这事儿上，怎么可能有人的道理凌驾到别人之上？舒不舒服，终归还是自己说了算。
　　
　　口罩和油条
　　把口罩省下一个，增加家里的口罩库存，我觉得很舒服。以前单位里发过KN95等好的口罩，甚至同事们偶尔分享一点稀罕点的小零食，我也都会带回家，留给叶子和天天。当然，叶子对此很是不屑，她从来不吃这种东西，觉得掉价，好在天天不这么认为。他跟我一样，觉得好吃就行。怎么当父母这事儿，我们都没经验，多数人其实都是借鉴了自己父母的做法，嗯，是借鉴而不是复制。我小时候，父亲为了交我的超生罚款，不得不去西岭采石场做苦力。采石头那是真力气活，而且每年都有人伤残甚至死掉，这是一个能让多数人所说的苦恼显得很矫情的工作。那活除了能赚点钱外，唯一好处就是每天早上，队上会统一买油条给大家吃，吃饱了才能应付重体力活。父亲每天中午回家，都会给我带两根油条回来。小时候我不懂，就是开心，慢慢懂了，我在很多篇文章里都写过这事儿，这就是我心目中父亲的样子。当我往家里带点东西的时候，不管值不值钱，我觉得自己很有“父亲样”。
　　
　　有些矛盾
　　我给自己买1600的手机，用了两年半后，领导和其他部门经理都笑我拍照质量不好。我去年五一换了一个新手机，还是1600，不过拍照性能好多了，选手机时我只注重这一个功能。但我支持叶子买个好的，5G那种新款。我觉得让老婆孩子过得比自己好，才是一个为人丈夫和父亲该有的样子。听起来不错吧？也有不好的。我父亲一辈子几乎没下过厨，他在家里几乎也算是一言九鼎那种。我娘不但照顾我和哥哥俩孩子，做几乎全部家务，还能照顾几亩地。我就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当然不可避免有一些大男子主义，有时会觉得叶子和岳母两个人带天天还对我有这个那个要求是矫情，虽然，我也承认她很辛苦。问题是，叶子的生活环境跟我完全不同，我岳父家务活做很多不说，岳母怎么说人家都能笑呵呵的。跟我一样，那是她对怎么当人丈夫和父亲的唯一体验，她当然也那么要求我。这不是矛盾的全部，但是，很多矛盾确实跟这个有关。
　　
　　却也还好
　　论坛里有人写：“不想去做奴颜媚骨的人、跟着领导心累，在家多好！”我回道：“得赚钱养家，不赚钱，老婆的脸色会比领导的更难看。”结果人家回我说：“我是女的，我老公也会给我脸色看吗？”好吧，那不会。不过，叶子很大气，比我大气。刚结婚没多久，我就因为内心残存的那点正义感跟那家老板闹翻了，在家失业一个多月，她也没说我什么，还给我办了健身卡，让我趁机减肥。当然，那时候她赚得比我多，也不在乎我那点事，真的。后来，生了孩子，又因为天天的事儿，晴天霹雳，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在家了，还是叶子主动放弃了事业，选择了全职。没办法，我赚钱不如她，养孩子更不行。这些事儿，我会记得，所以，哪怕有些矛盾没法解决，但也不至于多难过。矛盾有，爱，也有，这就是生活。叶子和天天在娘家，她天天给我发孩子的视频，给我打电话时，笑着说：“这些天，天天玩得可开心了。原来是去哪儿都拖着我，现在是我一不小心，他就自己跑出去找小朋友玩了……”
　　
　　如果
　　如果父母还在，我把这些事儿都告诉他们，我想他们对叶子会有气愤，会有不满，但最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后跟我说：“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呢？”是啊，单凭她把天天带这么好，我估计父母对她就能打90分以上了。我们家的家风就是宠孩子，有了孙子，指望他们心疼儿子，够呛。对我来说也一样，她能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我也给她打90分了。至于我自己，她脾气不好不会说，但对我其实也挺好的，心疼人这事上，她做得多，我说得多。“你照顾好自己就行。”电话里她这么说。我把自己照顾得挺好，抽空写写文章，周六寻花周日问柳，每天学英语，睡前轮着听《春江花月夜》和《二泉映月》等民乐名曲，刚又包了足够吃三顿的饺子。
河蚌赌徒
2020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