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小院

小城﹒小院
　　初春。白云脚下。祁连山下。

　　风还是不很温软，当然阳光一如既往的明朗。淡淡的火药的味道依旧在空气里弥漫，年的脚步还没有走远，可是春天的脚步依旧在很远的地方蹒跚。

　　这个午后，徜徉祁连山脚下这个叫民乐的小县城的怀抱里，忽然有点茫然，应该说这两个字贴着故乡的标签。可是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我忽然感觉什么时候我被过滤在这个小城之外。我懵懂的青春都是在这里发芽的，那个十字街头有一个叫家的地方也曾经在这个隆重的节日里热情呼唤过我，当然，还有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在那里守候过我。可是如今面对渐渐和我一样一天天老去的亲人，我没有了一种归属感，自然没有了一种踏实感，我才知道我已经和这个小城渐行渐远了。

　　我已经是过客，不是归人。

　　带着孩子漫步在街头，伤感一点点蔓延在心底，网吧、酒吧、茶楼、火把这些时尚的元素充斥着这个小城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记忆中的饭馆、电影院都找不到了，才知道有时候废墟之上就具有生命力的地方，荒芜的地方生长着最时尚的元素。

　　我的脚步有些凌乱，我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忽然就想起那个小院，我知道唯有那个小院可以停止我心底呼啸而过的寂寞。我知道不管我在哪里，它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不管我走多远，它一直在我的身边。我是念她的，也是恋她的。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喜欢到她的怀抱里放下一个承诺，带走一份希冀。可是，随着岁月的流失，喜欢她的安静，喜欢她的清幽。

　　爱上一个地方，就像是爱上一个人一样，是喜欢那种气息的。

　　牵着孩子的手，站在圣天寺的门口。门上的色彩在阳光下柔和而又明艳，淡淡的黄色透出高贵与典雅，也有几分随意与沧桑。我忽然就有点恍惚，我多想透过六百多年的时光秘密去看看她最初的模样。

　　一座小院，就这样在时间的风雨中飘摇了六百年。1406年，我的思绪再长，也牵不到过往的光阴的手，岁月如流，带走了多少兵戈铁马亦或是风雨如晦的日子。绵密的光阴里，藏着六百年的时光的秘密，而破解密码的钥匙却丢失在岁月的风中了。如果光阴是一本书，谁的手指可以拨动岁月的琴弦，谁的眼神可以碰撞到那些文字深处的秘密。我就想，是谁在白云脚下把一缕柔软的目光定格在洪水河畔，金山脚下？是谁翻动了第一掊泥土？是谁架起了第一根木柱？是什么让这个小院在滚滚岁月的河流里冲刷了六百年定格成了永远的家园？是谁守着那个寂寞的小院听着晨钟暮鼓，听着洪水河的涛声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出日落。我知道一茬一茬虔诚的目光打量那些过往的行人，一束一束柔软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永恒的秘密。

　　民乐县圣天寺位于民乐县城西北隅，南依金山，西临洪水。相传明帝即派人向西北方向查寻，访得洪水金山脚下果有此寺，帝大悦，遂以崇天圣道之意，取圣天菩萨之名，赐名“圣天寺”。

　　传说总给我们的记忆涂抹几分亮丽的色彩，沿革着久远的传说我们似乎看到了时光的脚步逶迤而行，密密匝匝的光阴覆盖了岁月的通道，我们只能站在现在的路口回望那些过往的时光。如今，在六百年的光阴覆盖下，六百年岁月的风雨的敲打下，小院依旧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远处观典雅古朴，近处看雄伟壮观。殿堂外面雕梁画栋沐浴着圣洁的阳光，里面各路神仙驻守，安静而又肃穆。

　　我和孩子轻轻走进去，寺里几乎没有行人。实际上这是一座庵，是西北最大的一座庵。这里一直居住着尼姑，可是她以寺的名义站立，似乎就在柔软中多了几分阳刚。在时间的狂野里她一直坚守着，守着那份宁静，守着那份意念。尽管每一次去都碰到的是不同的面孔，可是却是相同的面容。

　　小院里安静，静得真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寺中人的感觉。我们俩迈着轻轻的脚步走上大殿，一个老尼姑走过来，一脸的笑意和我们打着招呼：“来了，带着孩子上柱香，到里面磕头去吧。”

　　我应者她的话，心里泛着温暖。她简单的着装，一脸的随和，我看不出超凡脱俗，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心无旁骛。超短的头发已经一半都白了。她专注地给我们拆开了一合香，粗糙的手，粗粝的皮肤。

　　接过她手中的香，和孩子在清油灯上点燃，在升腾的青烟里，孩子一脸的虔诚。走进大殿，各种雕塑惟妙惟肖，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鲜活而又柔和，他们永远都是那样的表情，恬静、安详，也许在我们的心目中，世上最美丽的表情就是佛的表情。

　　我们俩磕头，孩子就跪在我的旁边。他表情很庄严，以头抢地，没有一句话，像是一个大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磕头，磕完头，他掏出他的压岁钱丢进了功德箱里，一脸的释然。我们两个人就迈着轻轻的脚步穿过一个又一个殿堂，似乎那个安静祥和的世界就属于我们。我们用目光抚摸四大天王，十八罗汉等，每一尊佛像都栩栩如生，感觉到的是其乐融融，也许佛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和谐。

　　到了送子观音的雕像前面，孩子停住了脚步说：“妈妈，我们磕头吧。”我说：“我又再不能生小孩了。”他说：“你应该表示感谢，她已经送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心里是满满的感动。我跪下磕头，心里是满满的感恩。

　　站在大悲楼的门口，两人注视着，里面空无一人，孩子说：“妈妈，这个楼为什么叫大悲楼呢？”

　　我说：“救人苦难之心，谓之悲；佛菩萨悲心广大，故称大悲。常与大慈连用。所以人们常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因为里面供奉的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所以叫大悲楼。”

　　新建的大悲楼内远处看上去金碧辉映，有青铜铸造的鎏金大悲观音像1座，高9.9米，整个佛像金碧辉煌，蔚为壮观。

　　我拙劣的文章不敢过多造次。和孩子用柔软的目光抚摸每一尊雕像。

　　走完各种殿堂，小院里安静依旧，只有淡淡的青烟在空气中流散，伴着幽幽的檀香的味道。钟鼓楼上面的风铃叮当作响，更显得院落安静。

　　我知道，每一年有几个日子，那是是喧嚣的，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赶上。我也不愿意在喧嚣中放逐自己的心情。 　　　　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老尼姑出来了，依旧是亲切的声音：“你们如果没有事情就去藏经楼上听经去吧，三楼正在念经。”孩子想去，我们俩轻轻走进藏经楼，干干净净的楼梯，我们没有碰到一人。两个人到了三楼，里面是念经的声音传来，孩子说：“妈妈，我们不要进去了吧，会打扰他们念经的。”

　　我说：“我们是没有能力打扰他们的，只是我们听不懂，不进就不进吧。”听了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路过祖师堂、客堂、斋堂、僧舍等，明朗的阳光星星点点透过松柏洒下斑驳的光影，偶然有麻雀在院子里啄食。抬头看天空，蓝得清澈，蓝得纯净，蓝得一丝不苟。远处的雪山像是托着蓝天，那雪峰似乎是白云累了，在那里歇脚。周围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忽然感觉到，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也大抵如此而已。

　　出来门，孩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妈妈，这里真好。”我问为什么，他说：“我喜欢这里的安静。”

　　我心里想说，孩子，这里是一处圣地，也是你我的福祉！我没有说出口。

　　寺外松柏苍翠，似乎是一种坚守，也是一种对视吧。

　　在姹紫嫣红的世界里，松柏以不变的色彩点缀着自然，显得简单而又执着；在喧嚣世俗的时光里，寺院以安静的方式送走流年，显得平淡而又不平常。
　　对面就是洪水河，当然这个季节，河床寂寞地守望着，周围的芨芨草单薄身影在初春守望，似乎在守望一阵风轻柔的风把自己的青春唤回来。也许只有她们见证过这个寺院的兴衰。

　　离开的时候，孩子频频回首，我知道孩子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上那个安静的小院。

　　小城依旧，可是已不是我的小城；小院依旧，当然永远是我的小院。

　　在那里，我是归人，不是过客。

201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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