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熟悉的县城老车站的大门，破旧的门和周围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像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挤在人群中张望回家的孩子。老同学录成视频发到同学群里，我戏言：点泪点！哈哈哈笑的表情包刚发出去，不觉泪下。车站，从这里出发，上学，回家，打工……有太多的画面在眼前飘来飘去。
      脑子里第一次有“车站”这个概念，是从高中校门口，乘车坐到县城。一路上，满满的自信：原来，我自己可以出门。长大的感觉是在一瞬间产生的。下车后，看着陌生的车站，不知道县城有多大的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最深的印象就是车多人多，

     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家，要去开封上学。从未坐过长途汽车的我，询问行走的路线，想着自己怎样才能到学校，一遍一遍地检查收拾好的行李，生怕落下什么。父亲邀请了一个乡亲随行，带着行李，带着乡亲们的祝福，来到县城的老车站，拥挤的人群，成排的车辆，紧张地左右观望，寻找我们要坐的长途汽车。好在乡亲出过远门，还算顺利地坐在座位上。从开封西站下车后，壮观的景象记忆犹新，站门外是打着横幅的学校老师和学长们在迎接。印象上是“开封师专迎新生专用车”几个字，印在红色条幅上。热情的招呼，帮忙搬行李。紧绷的脑子一下轻松起来，一路上的忐忑不安一下子找到了安全感，这是要坐专车去学校！
     好长时间，随行的乡亲还感叹：“转着嘞！下车都有人接！”
     从市里到县城，在车站里上上下下，两年时光匆匆而过。
    上班的我，带着对教育的憧憬忙碌在校园里，孩子纯真的笑脸像天使一样。上学时养成的习惯，晚上12点之前没有休息过，一种健康的疲惫时常缠绕着。满心以为可以养活自己了!奈何工资发得不及时，别说孝敬父母了，都不知道如何养活自己了。暑假，背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揣上向同学借来的车票钱，踏上西去的列车，寻找我的小姨，开启打工之路。
     从老车站出发，剪去了长发的我，穿上了一件男式的夹克衫。心想：这儿有点假小子的味儿，没人会在意我是个女的吧!第一次出远门，来到省会的大车站。好家伙!等火车的人比春节赶年会的人多。扛着包的，背着孩子的，拉着皮箱的，急匆匆向检票口跑的，慢悠悠等车的……我迅速地扫瞄大厅上方的红字，判断一下买票的窗口。排队等候，看着票上的发车时间，找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地方，拨通了小姨的电话，告诉她车程和车厢号。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厅里，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离发车还有好几个小时，环顾车站的人群，亲人的叮嘱回响在耳畔：
     “出门别占人家的便宜”娘出门前交代。
     “坐车上别瞌睡!警醒点，一路上看好行李!”三姨打电话叮嘱。
     “别和陌生人说话，别吃别人给的东西!”小姨反复强调。
      背包里除了几件衣服和几瓶水外。再无它物，有什可怕的呢？况且我兜里装着一个小刀一一削铅笔的刀儿，当时就是我的防身武器，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打断了我的思绪。见人就下跪，手里端着一个洋瓷碗，里面有几张毛毛票和硬币。走到面前就要跪下来，我赶紧制止，给了他一个硬币。心想：这一顿饭没了，看着他比我可怜，算了。
     正午阳光照进候车厅，刺眼！到点了，挤上列车，只买到了站票，战战兢兢在车门口站了好几站，不敢动地方。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大城市，一位好心大姐的提醒，鼓起勇气走进了车厢，原来车厢是有座位的。晃晃悠悠，扶着座椅的靠背，熬了一夜的我终于等到了一个空位置。可以欣赏车外的风景。让我惊奇地叫了一声的是：黄土高原上一排一排的白杨树，匆匆忙忙往车后驶去，勿而又有几株，语文老师感慨万千，这就是茅盾先生笔下的白杨树呀!文字和现实完美对接。高兴!一路的疲惫和不安也消除了一大半。
     列车到站，无暇欣赏大西北的风光，迅速搜寻小姨的身影，小姨早已等候在那里。我开始想小姨絮叨一路上的见闻。听到说乞丐的事儿，小姨叹了一口气：“好多人都是假装的，打扮的可怜兮兮的，一扭脸儿都会西装革履，去饭店大吃大喝！”竟然有人以这为职业呀！但我还是愿意相信那天的老人不是骗子。
   
   
    活儿干完，假期还未结束，跟着小姨进北京，西站的层层站台，瞬间让我感觉到了京城的大气，在站台上，分不清东西南北。好在小姨在侧，不用担心怎样转了下来。
   
    返回老家时，人流如潮的北京西站，一群送别的人，小伙子一身军装。杂乱的说话声，让我听明白这是去戍边疆，一去一年，母亲拿起相机留影。怀疑充当背景的我赶紧扭过脸去。军人匆匆起身，迈着矫健的步子，消失在进站口。留下不时抹眼泪的母亲，那一根根银发从我眼前闪闪而过，在亲友们的搀扶下往回走去，颤巍巍，一步三回头。消失在人群中的瞬间，竟然是觉得好像自己的母亲。
   
     又是一个暑假，我乘坐东去的列车继续找我的小姨。列车如长蛇，穿过夜色，迎来黎明。列车似乎要停留在入海的地方。第一次看见大海，海天一线，直起腰，伸长了脖子望窗外，醉了！秋水共长天一色！车窗外有不同于老家的建筑风格，这只是在哪里见过呢？一幢一幢地往车后跑，像我的集邮册中的邮票啊！搭在山头的白云一团又一团，好可爱的样子，让人想起俯身下望的仙女，正在偷窥人间。下车后依旧是拥挤的人流，找到小姨，一起走。车站的小店里琳琅满目的海品小装饰，眼花瞭乱，用海螺贝壳制成的工艺品，摆放得到处都是。正走着的瞬间，一个中年人拦着去路，戴着斗笠，几乎遮住了眉眼，张口来一句：“大姐，行行好!给点钱花吧!”我还在愣怔的瞬间，小姨慢声答道：“身强力壮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儿的，去工地干点活儿也能养活自己!干点啥不好!非得向别人讨要!”说完，拉着我的手急走。回头望时，那人也扭转身子，步子坚定有力，不像是很久没吃饭的样子，顿生厌恶之情!
     返程，又回到县城的老车站，车门口下来一名女子，只见她快速地飞奔，跑到一个男子的面前，扔下行李，双手环着男子的脖子，放声大哭，男子顺手抱着她，拍着女子的后背：“别哭，到家了！”我暗自想笑，这么多人的地方，真是矫情！时光流转到中年，我才明白那是人之常情。
     人在旅途，岁月的河悄悄地流过，如今的老车站已经破烂不堪，还在贡献着自己的预热。那些归乡的游子，在这里张望着亲人的突然出现；那些出游的人，上演一幕幕与亲人难舍难分的画面。老车站，像时光针划开心空，向我诉说南来北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