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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梅溪公园访问记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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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溪公园已建成多年,我一直未去踏访。不是没有闲暇,而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恰当的时机,和一份相适宜的天气。若仓促去访,名不正,访不顺,或者访而无获,就得不偿失了。
  在我看来,访问也像约会,不可造次、冒昧、失礼;也像创作,需要一个酝酿的过程。
  这个时机终于来了,我私下里也感觉是时候了,便不假思索,乘上8路公交,至梅溪站下车。时序已冬,且欲小雪,草木萧瑟凋枯,空气凛冽。加之夕阳西沉,暮色将起,弦月在天,正投下冷光和素辉,寒风翦翦,正符合我访问梅氏故里的心境。
  穿过正门牌坊,便见到梅尧臣塑像,仿佛先生刚刚出门,谦恭地站在那,迎接我的光临。我顿时感到不自在起来,也有些自卑,我算何等人物,竟敢让这样一位重量级的诗人、文豪级大家等着,我哪有那个资格?但恭敬不如从命,先生就站在那,他是念同乡之谊,还是骨子里藏着一种对后生的亲昵。总之,我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了。
  先生身后那方石壁上,刻着欧阳修撰写的《梅圣俞诗集序》。年少时我背诵过,现在早忘得差不多了,但“诗穷而后工”的论断还刻在脑海里。其后是宝章阁,是新建筑,巍峨高耸;右手不远是梅公祠,也是新建的,在一片古树的荫翳下,古色古香,却是冒牌货,站在那唬弄我们,我懒得买账。
  我的目光投在先生塑像上,魂不守舍,思绪纷飞。梅尧臣是宣城自古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他开创的现实主义诗风,一直左右着宋代诗坛,他是宋代诗歌的半壁江山。那时,几乎无人与他匹敌,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都落在他身后,还是后生,还很嫩,远没有崛起。即便后来声名鹊起了,也在他覆盖下,笼罩着他的影子。
  他是李杜之后公认的大家,与苏舜钦齐名,世称宛陵先生。欧阳修说他的诗“状难写之景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可谓中肯之极;刘克庄说他是“宋诗的开山祖师”,当属一言九鼎;王曙说“二百年无此作矣”,也毫不虚言。铁评如山,我不想多说,脑海里跳出他的《汝坟贫女》《陶者》,那些脍炙人口的名句,早在心里激荡、摇曳。
  拾级而上,不远处便有“双母墓”,即梅氏嫡母束氏、庶母张氏之墓,两块新碑,仅一个提示而已。想到会庆堂、景梅亭、柏山桥、双羊古道……早已找不到踪迹,古已埋在古里,盖着千百年时光的厚灰,到哪儿去发掘呢,这么想着,我不再失望,而是心平气和地想着别处。
  脑海里又冒出“国子监直讲、都官员外郎”两个官职。这两个官职是一个怎样的职位?国子监直讲,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很文化的头衔,有人说官职与曾任职同级,能高能低,有很大伸缩性,我知道先生生前官职不高,那么这个“直讲”也就是一个名头或招牌,相当于今天到北大、清华、人大去讲学,那真是一份荣光。都官员外郎,有人说在参知政事之下、中书舍人之上,约三四品,也有人说是正七品;我不想在职位、权力、俸禄上纠缠,总觉得这些对先生而言,只是一份恩荣,一个虚衔,当不得真;再说这些与他的学问、诗品毫无关系,研究它干啥,都抛到一边去吧,我还得往前寻访。
  都官墓到了,这真是一块寻常之地。新碑后藏着旧碑,一面清晰,一面模糊,仿佛是岁月的两张脸,真面和假面。真面沧桑,假面容光焕发。一冢旧坟,几掊新土,先生就长眠于此地下。多么朴素、简单的坟墓,比托尔斯泰的还有过之,若按照茨威格的原则,当然也算是世上最美丽的坟墓了。
  黄土不可承受之轻,我顿时感到脚下大地的厚重,和非同寻常。
  梅溪公园也不可承受之轻,透过崭新,我看到了它的破旧、斑驳,我似乎就要触到它的底蕴了。
  天色已晚,暮霭渐浓,一股阴森之气,隐隐升腾。
  赶快结束访问,华灯初上,先生也该挑灯夜读了,我不能扫了先生夜晚手不释卷、腹吟不绝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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