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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十字路口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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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提云积

  十字路口在我工作的小镇上。我住在另一个小镇。两个小镇隔得很近。从我居住的小镇到我工作的小镇必须经过这个十字路口。
  作为一方地域,必须有一个小镇作为代表。如同是一个结,这个结是这方区域的总结,是中心地带。一个小镇放到中国行政版图上,可能只是一个点,不会有任何描述它的文字存在,也有可能因为这个点所处地理位置的优越性,会有几个字描述它的存在状态,我工作的小镇居于进入胶东半岛的门户地域,属于国家重点建制镇,先天的地理优势,使它在中国的行政版图上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称谓——沙河镇。
  如果把胶东半岛比做一个家园,沙河镇就是它的北门,206国道从这扇北门穿过,它也构建了这个十字路口的主动脉,从我居住的小镇衍生出来的路,穿插206国道进入沙河镇,便构成了这个十字路口的支脉。因此,这个十字路口呈现给我们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开阔且繁华。
  从我春天到这个镇子上班以来,每天早晨七点三十分,我们的车子准时从这里穿过十字路口,进入沙河镇驻地,每天傍晚五点十分,从镇驻地出来,向西奔向我居住的小镇。有时候车子会在十字路口稍作停留,也许是在路口的西边,也许是在路口的东边,这时候就会遇上较大的车流,阻碍我们穿越的时间,我们只能等待,这时候我就会感觉这个十字路口过于狭小了,它应该再大一些,或者是安装上信号灯,统一指挥过往的车辆。
  十字路口的东南方,沿拐角向南是一家商务酒店、几家装载机配件销售网点,拐角向东则是几家小型超市、几家小型餐馆;西南角也全是二层的商业楼,拐角向南有一家KTV、一家运输车队、几家小型的汽车修理门面。向西全是以吃为主的餐馆,快餐馆经营着水饺、包子、面条等,有几家豪华的大型酒店分立于路的两边,如是夏天,酒店将烧烤的摊位移到门外,各种熏制品的气味夹杂着食客喧哗的酒语扑进洞开的车窗,侍应生穿着雪白的衬衣在各个餐桌之间游弋奔忙。现在已是冬天,傍晚回家的时候,车窗外那些霓虹五彩的光映照着门前拥挤停靠的车子,侍应生依旧穿着雪白的衬衣卖力地指挥着车子停到车位上去,我坐在车内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十字路口的四方是不同的建筑,不同的经营项目,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路口都是临时停车点,早晨的时候如果遇上车流拥挤稍作逗留的时候,便会听到售票员站定四角方阵,全在卖力地吆喝着客车将要到达终点站城市的名字。那些过路的长途车、短途车、零担车都在此稍作逗留,它们的每次停靠,都会引起一阵骚动,那些私营的出租车司机都会蜂拥而上,生怕错过了每一次赚钱的机会。
  春天我到沙河镇上班的时候,总感觉这是异乡的十字路口。我有过不多的几次外出机会,曾站在异乡的十字路口,感觉逢着的每一个路口都是模糊的,带有点点的湿霭,沉实地压在自己焦急的心头。眼里的异乡便是灰色的,没有丝毫鲜亮的色彩。在这里工作将近一年了,现在才从心里接受这个事实,我也算是半个沙河人了,从心里接受了这个十字路口,接受了沙河镇,在我想要为沙河镇写点什么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这个十字路口。以原乡人的眼光看这个路口。
  我曾经在西边的路口等待通行的时候,看到那些异乡人,我从心底里不想称呼他们为农民工,因为我们这里尚属农村,不是城市,我没有丝毫的理由这样称呼他们,我感觉说出“农民工”三个字都是对他们人格的亵渎,他们是异乡人,操着和我们不一样的口音,穿着在他们看来用于出远门的衣服,这样的衣服款式在我们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了,或许就在昨夜,家人还在和他们殷殷地期盼着在异乡有个好收获。他们从鲁南或者是鲁西南,再或者是更远的外省,千万里奔行来到胶东半岛,到这里来寻找属于他们的财富,在这个十字路口,长途汽车扔下他们自顾离去。在春天里,一切都是迷惘的,唯有异乡是真真实实地矗立在眼前,一个随身的大塑料编织袋装了他们所有的家当,他们携带了满身的蛮力,和一家人的憧憬来了。
  由这个十字路口我想到天底下所有的十字路口,它们负有同样的使命,用于连接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童话天地,它与自己的家乡存有本质的不同。
  后来有一次,我从居住的小镇坐公交车去市里,这个时间已是深秋,同车的有一对异乡人父子。我居住的小镇盛产原盐,每年春天,这些异乡人如候鸟般飞回小镇,辛勤做工十个月,然后揣上老板发的不菲的工钱高高兴兴地回家。异乡人的父亲是干瘦的老人,头发苍白,留了一撮灰白的山羊胡子,精神尚好,说话时,那撮胡子便配合着他的嘴巴上下翕动。从和售票员断断续续的交流中,知道他来自沂蒙老区,已年过六旬,这次陪着儿子一起出来,尽己所能帮衬着儿子多挣几个结婚用度。
  客车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临时停车点停留,他们下车转去临沂的车。儿子先下车,把堆放在发动机盖上的两个大编织袋子拖下车,老人在后面把一个装了半袋子东西的塑料袋子提溜起来也跟着下了车,看得出这半袋子东西很沉,售票员说这是装的盐吧?老人说是的是的,回家腌咸菜。儿子去北面的交运集团买票,老人看着货物,我坐在车窗边上,听到老人自言自语,今天就能赶回家去了。末了,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想必是,老人为即将回到的家而高兴吧?!
  我不多的几次外出机会,都是从居住的小镇坐车到这个十字路口转车,有时向东北方向,有时向西南方向。这里连着我要去的城市或者是目的地。一起候车的人,无不对将要到达的目的地充满渴望。那里或许是装满了自己以为的第一桶金,或许是久别的家和亲人。候车的时候,不关己的长途车来此停留,车门打开,奔走在异乡的旅人满带了欢喜下来,家乡的气息让他欢喜涌动。从异乡来的人下车的瞬间,便是四顾一下这一处异乡,辨别方向,抬起头看看天,和家乡一样的天空,和家乡一样的太阳。
  我不想做异乡人,也不想久处异乡,我顺着家乡的十字路口走向异乡,也顺着异乡的十字路口寻找回家的路口。
  倘若,你在家乡的十字路口逢着一个独自徘徊的旅人,他紧紧地盯着来来去去的车流、人流,眼里满含着焦急离去的神情,那就是我。
  倘若,你在异乡的十字路口逢着一个独自徘徊的异乡人,他只是盯着来来去去的车流、人流,用审读的眼神观望你,而不着急离去,那就是我。
  我知道,这个十字路口连接着大地上所有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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