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花三味:蒲公英、槐花米、刺玫花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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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花三味:蒲公英、槐花米、刺玫花
一、蒲公英:
寒食节过后,蒲公英就开始张望了。那时山间还是清寒的,第一株蒲公英带着霜白开了花。大地不急,我也不急,走走停停的等候这些娃娃。这儿那儿,那儿这儿的哪儿哪儿都是金色的小皇冠。终于按捺不住了,拎起荆条篮子就进山了。在难得的闲适状态里,做一回贴近自然的孩子。我旁边走着一个山里通,他是向导是司机也是解说员。人是最容易对环境产生依赖的,且懒得改变一些固有的模式。篮子很小,一会功夫就满了。它们是一些小媳妇儿尖、白汉头、猫眼儿和大棉袄二棉裤,蒲公英我没有多挖,舍不得呢。我喜欢蒲公英披针形的叶,狭长成一柄小剑,拃许刚好盈掌。
我以飞翔的心意候着一株蒲公英,一朵两朵三朵,然后几十朵。将偶得的蒲公英掺杂在野菜中间做成美味,既隐秘又漫长,心怀一种喜悦心去做,才有滋味。我一向觉得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内心的趋近和行为上的助跑非常重要。这便是一种情感腌渍,到时候就不得不入味儿了。和面醒面等候一团面在光明里发酵,缓慢而温润。择菜洗菜滚水,浸泡切成丁子,配一点肉粒烹三五枚鸡蛋,少盐且忌味素,让食物散发一派纯正天然之味。揭开一锅新鲜的包子,是最美妙的时刻。白白胖胖的走一溜细小的脚印,早春的葱翠色泽透过包子皮看得清晰。小丫头惊呼一声:好香哦。
食花的女人是有贪婪心的,怀揣黄金的冠冕,就能跃上屋顶树梢楼头。
二、槐花米:
河堤上风吹叶响槐花飘香。阳光穿透小小的细碎的槐花,筛了下来。天空蓝得通透,这是立夏前夕。槐花来的时候,有淑女样儿,枝枝桠桠的花蕾硬实得米粒似的。这些米粒一天天臌胀,眼见着要哔哔啵啵的爆了嘴儿,就到了吃槐花最好的时候了。不及则涩,过则无韵。小槐,小槐,一二三四五的小槐,上山打老虎的小槐,无知无畏的小槐,我心心念念的小槐。
采摘槐花需要一根长竹竿,头上用铁丝弯成钩子,看上哪一串就勾住一拧一扽,噼啪落地的槐花有的砸到肩膀上也不觉痛。采摘槐花还是个手下留情的活计,总不能所到之处枝折花落满目狼藉吧,更不能尽数摘光片甲不留。我偏爱槐花炒蛋,配一碗小米粥,清香舒适有安眠的作用。女儿喜欢槐花馅儿水煎饺,吃得赞不绝口,也会把街头巷尾的饭店贬到一钱不值。槐花水煎饺很简单,新鲜梅花肉一块微冻切成碎丁,槐米用滚水焯一下再过凉水捞出沥干。葱姜蒜都不放,辅以二两韭菜提味即可。刚出锅的水煎饺色泽金黄,外焦里嫩,咬一口也会流出汤水来。
槐花花期很短,十天半月的好光景。等到满树花开繁盛,满街筒子幽香甜腻,那槐花已是不能入口。只是小孩子们撸下来嚼一把随手飘扬的天真自在了。走在槐阴下,阳光疏漏成斑驳的花影,谁叫我一声小槐,我将侧耳聆听。
三、刺玫花:
得踢落多少晨露,摘下多少刺玫花,才可以做成满满的一罐糖花酱啊。园子里静悄悄,遛狗的没来,晨练的没来,只有一树一树的刺玫花等我。草尖尖刚能托住晨露,亮晶晶的摇摆,凉津津的打湿了脚面。这是多么奢侈的短暂时光,一树刺玫花每天都开那么几十朵,今儿开了明天还开。刺玫花开的那段日子,我甘愿于花香里的忙碌,刷秫秸盖帘,择下花瓣,平摊晾晒。慢火小炒,加红糖白酒,晾凉装罐以椴树花蜜封口。真好,他日佐以面包片黏米饭团或冲水喝都是绝好的。
总有一些记忆关乎童年,总有些病痛与生命相伴。刺玫花与我就是这样,老屋拆了,母亲去了,童年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弹子。五月末的某个午后,独自发呆,看着厨房里密封的花糖罐子,内心是安稳的。像母亲看着缸里的新米坛子里的花生油,像父亲看着柴屋里殷实的劈柴绊子。
此刻想起摘刺玫花的日子,心中泛起三分窃喜,像是占了便宜纵了贪念。我将那些多出来的刺玫花晾到干透,放进荆条筐里,置于床头灯一侧。花香缓缓,助我入梦。
我愿意一些花儿住进我的身体里。得以芬芳引来蝴蝶,那样我就是原野和风,我就是鸟鸣清幽。这份奢求其实与食花的初衷完全贴合,自然在舌尖上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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