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游随感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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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游随感
我旅游是纯休闲的，对观景不大在意，更不去跟团和到处拍风景照。只要不耽误定点的交通工具，安排全看心情和精力，走则走，不走，睡觉游泳晒太阳，溜溜达达找可吃的东西。是以写不来游记，能做的，只有将琐碎的感触记下来。
（一）
我对泰国的知识几乎为零，除了喧闹的政坛和惨烈的金融风暴，就是小时候听收音机里说的泰柬边境冲突，和B52从那空拍依起飞去屠杀越南人民。出行前女儿嘱咐，须练一百遍泰语的问好以便落地签时说。我本不以为然，可一想，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于是默记了。
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对办签证那五十来岁笑眯眯的官员，得到了不疾不徐低厚圆润的回问，让人有了放松感。泰国人爱笑，有文章说晒太阳多能在大脑里产生较多的五羟色胺，而这种化学物质使人情绪良好，泰国人的脸给这个说法提供了佐证。在泰国十来天，天天听到这样的问候，看着伴随的双手合十和笑脸，这笑，不是职业的，是来自心里的满足和善意，因真实而灿烂。难怪，身为政客的英拉即使有作秀成分和贪腐嫌疑，却仍抹不去人们对她那与生俱来的灿烂微笑的好感，并赢得了众多的追捧者。
这两年来不断有中国游客受伤害的报道，原以为军政府治下的泰国也像当年咱那样，满街荷枪顶盔的大兵，其实并没见过一个穿军服的。警察和保安倒不少，但只要答话，大都笑容可掬，倒是机场办行李托运那制服小伙子，一边嚼着口香糖和女同事逗趣一边办着正事，很有点咱国企员工和公务人员的做派，好在对这个不陌生。
面对这种“纯天然”的笑，如在北京早起看见蓝天，不由得不愉快，也不可能不面对着微笑的人报以同样的微笑和双手合十，并由衷的说出“萨瓦迪卡”！
（二）
泰国是狗的天堂，经常能看到狗，到处能看到狗。我们到的几个地方，除了曼谷的狗少些，丽贝岛、合艾和华欣都是如此。在泰国见的多是当地土狗，脸一般，身体则属于“力量”型的，线条漂亮，动作灵敏。宠物狗不多见，也没见遛狗的人，只有一家店里看到了一只，店主是位老妇人，见我们喜欢狗，立刻叫她的宝贝儿表演作揖问好，并介绍了它的名字和特点。
当地天热，除了傍晚和清早，狗们差不多都是找个凉快地方肚皮贴地或侧卧了大睡特睡，甚至就卧在商店门前马路当间，丽贝岛海边的狗，常在沙滩上刨个坑寻凉快。没见着地上有狗屎，也很少听见狗吠。狗们对来来往往的游客视若不见，也没人去骚扰这些“挡道”的睡虫，当然不会有人打了吃肉——与信仰有关。当地人说，这些狗里有不少是无主的，但没见过我在北京看到的眼神警觉敌视浑身擀毡的狗。对其稍显友好，这些“地主”便能凑过来舔手舔脸，蹲下来拍拍它，它偎着你摇尾巴。
看惯了听惯了人与狗不断的冲突，对如此的人狗关系没法不感慨。出行前不久有个报道，广州某学校的保安在学生宿舍前活活打死一只被卡住的流浪狗并烤了吃肉。稍早，西北某大学出动保安将校园内的流浪狗全部打死，本应是充满人文情怀的文明所在居然如此，令人唏嘘。北京电视台的法制节目也不乏用麻醉针盗狗的报道，至于反复报道的狗肉节和爱狗人士与食狗人士没完没了的争斗，更是令人深叹民族差异之大，是什么，就不说了。
（三）
据说信佛的人都慢性子，反正这辈子不成还有来世，泰国人慢节奏。早晨八九点钟出去，华欣小镇的好些店铺还上着板，街上没什么人，一些有特色的吃食馆子也只在午后甚至晚上才开张。曼谷街头，倒是有不少赶早的上班族，可排着队等公交和在小摊买早点的年轻人脸上，并没有看出十分的急。早晨常有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结伴而行的校服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没见着男生），没瞧见爹妈接送，感觉应该不大会有拐孩子挖眼珠的事。
说到慢，想起了前些年一份对东南亚某国的报道，那生活节奏慢到不可思议，连长途汽车甚至航班的时间都能商量着来。原以为泰国人也这样，去了才知道，其服务水平相当了得，对游客绝不对付。私有制的各种出租车居然都明码标价，司机乐观而乐于助人；各种车船之间的接驳几乎精准到能以分钟计算，没耽误过事。傍晚时分，摊贩纷纷出动，在便道上支车摆摊子，自在地做着生意，而不必担心突然出现且能一击必杀的城管。泰国，像一座上满了发条的老钟，时针分针秒针各按各的节奏不慌不忙地走，就是在一次次政变戒严期间，绝大多数人也依旧照着自己的轨迹不紧不慢的过日子。
很久喜欢泰餐，其实北京颇有几家不错的泰餐馆子，味道并不差，区别多在食材。在泰国吃饭比北京便宜，量也足，称得上“肴质而脂”——脂当然不指油水大。最后一顿泰餐是机场的快餐，几个人各点各的，均价居然高到了六七十，刚想说敢情和咱的机场一样黑，却见端来的大碗冬阴功面里赫然放着两只一拃多长的海虾，于是心悦诚服连说值得。在华欣找到号称当地头份的哲阿姨芒果饭，问过价钱再问一次，老板立显不悦，声称不卖了，拽得很，原来，这里还有赵丽蓉小品里说的“货真价实”。
泰国经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崛起，曼谷复杂的陆路交通体系应该就是那时的产物。可惜东南亚刚崛起的“四小虎”被一场金融风暴卷走了大量国民财富，以至于泰国今天仍大致相当于福建而达不到广东的水平。可能和人口及习惯有关，泰国的高楼并不很多，到处是东南亚风情的大屋顶，建筑，似乎和人一样固执地坚守着某些传统。晚上闲逛，无论小城镇还是大都市，商业区十点钟还开着的铺子都屈指可数，仍候着主顾的，多是马杀鸡店。沿着热带植物装点的廊道欣赏夜晚的街景，突然想起了九十年代初曾漫步广州老城——头几年再去时老街几乎没了，清净中，不知是哪家喇叭里放的华语老歌随着热带特有的暖风习习而来——当地华人不少，有时空穿越的错觉。
曼谷的机动车不少，也塞车，倒不至于像北京堵得那么夸张。主路上时有飞速的机车呼啸而过，尖厉的引擎声格外刺耳，可离开主街，马上就能得到清净，很有当年北京马路和胡同的神韵。不管是在游客如织的华欣，还是在热闹喧嚣的曼谷，都多次看到汽车停下来礼让行人，也亲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弄得人很不好意思。马路上塞着的如潮车队，居然会把路边的大门和巷口让出来。前不久一位刚从美国回来的同事说，他在美国开车特文明，一回来，立刻返璞归真。
（四）
热带雨林的气候、丰富的物产和小乘佛教自省修行的特质造就了泰国人热情友好、谦和温驯的性格，这种性格当然也有负面，往好听了说，是不争不斗、乐天知命，往难听了说，就成了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如此民族性格，最忌讳的就是打仗了，所以，泰国少有对外战争，历史上泰国的当权者总是通过巧妙的周旋在大国强国之间谋取生存空间，庇护自己的臣民：向美军提供基地遏制了越南的扩张，与日本合作避免了沦为殖民地，然后竟还能逃脱因此成为战败国被制裁的命运。
泰国人温和谦逊，我却感觉他们骨子里其实高傲，泰国人自称，其他国家有的我们有，其他国家没有的我们也有，话中流露着自豪和自信。据说不少西洋人喜欢到泰国度假，因为这里有欧洲田园式的恬静，也有亚洲人丰富多彩的享受。研究泰国史的学者说，泰国民族向往自由和独立，若此，绵软的后面必然有某种坚硬的东西。有人说，泰国人温顺谦和的背后隐藏着暴躁，为了一点小事能拔枪相向，不知是否，可人们在笑话泰国男人娘娘腔时恐怕还真忘了，泰拳足以一招致敌于死地，因此被称为世界上最凶狠的徒手格斗术！
1941年初，泰国军队确实打过一场响当当的仗，击败了印度支那的维希法国陆军，然后向西方国家——尽管是个刚被纳粹占领的虚弱国家——要求割地，这样的事情，在近代亚洲史上堪称孤案。与陆军和空军相反，泰国海军在大象岛被法国远东舰队打得惨败。不过，泰国人在首都中心位置建造的那座“胜利纪念碑”基座的五尊塑像中，仍有一名海军士兵。
从华欣匆匆赶回曼谷，与以往的从容不同，我发誓再累也得去一趟胜利广场，我的印象里，胜利纪念碑能算得上是亚洲的光彩了。顺利到达期待的地方，站在高架通道上远观那座形如利剑又似男根的碑，却觉得它那样的渺小，全不像我们那座因建在空旷广场上而显得高耸入云的碑。碑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高架交通线路和商市，以及摩肩接踵的行人和占满便道的摊商。我突然明白，尚武不是这个民族的主调，泰国人也不大会在意这段远去的辉煌，泰国，活在如水的平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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