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社戏”
2022-01-14抒情散文yangyizhuo
我的“社戏”我这里想回顾的“社戏”,其实都不是“社”戏,只不过受了鲁迅先生的刺激——他在所著的《社戏》中所说“我实在再没有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于是,就不由得想起我在小时候看戏的两段事情。那天下午,听父母在悄悄的……
我的“社戏”
我这里想回顾的“社戏”,其实都不是“社”戏,只不过受了鲁迅先生的刺激——他在所著的《社戏》中所说“我实在再没有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于是,就不由得想起我在小时候看戏的两段事情。 那天下午,听父母在悄悄的说,要去南面的那个村子里去看戏,其实是看电影,那电影演得是一个戏曲故事,叫什么“卷席筒”。哦,一听这个名字就很好看,把席子卷成筒,在里面钻来钻去,像钻地洞,像穿隧道,肯定很有趣,就像他日里,我们和小伙伴们玩的一样吧……想想就觉得非常好玩。但又听父母他们商定,不让我去。这怎么行?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简直是没天理! 父母的理由是:看电影的那个村子很远,大约得有5、6里路。大人们都走着过去,你走得到吗?走半路上,走不动了,还要我们抱着,大冬天棉袄棉裤都穿这么厚怎么抱得动?还有,去了你看戏吗?看不两眼就睡着了,还不是要我们抱着?回来时候到了半夜了,睡着了死沉死沉,还得把你抱回来?还有……等等,反正就是不能去。他们安排我在家里和奶奶睡觉,而他们去看电影。这怎么行呢?我觉得这是天下的屈辱与迫害。于是,大哭,边哭边应承了所有的条件:我一定能自己走得到,走到那里一定会看到尾,看完后一定能自己走回来。 于是,父母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就答应带我去了。 晚上了,大人们从队里干活回来了。匆匆一阵忙,丁丁当当一通折腾,吃了些饭,收拾碗筷,隔了院墙,招呼着邻居,往村外出发了。村里的人们大部分都出动了:村南小路上,蒙蒙的夜色里,前面看到不到头,后面望不到尾,村里的几点灯火也越来越远了。有大嗓门的,前面大声呼叫着,后面也有个声音怪声假气的回应,人家哄然哈哈的笑起来,大家又在猜是谁在说话。有妇女们切切察察的小声说着什么,又低声“嘻嘻”的笑起来。小孩子果然不多,他们被留在家里,和爷爷奶奶们的留守了,而我跟着大队伍南进。当然,我是幸运的,也是英勇的,一路上总在小跑着——没办法啊,大人们的腿都那么长,他们迈出一步,我就要紧赶上两三步,在他们胯下努力跟上,绝不落后,因为我打过包票的,一定能自己“走”到那里,不要大人们抱着走。 路上走了很长时间吧,什么样的路,不记得了,天那到黑,路转了那么多弯,也不用管,反正只是裹在队伍里,在大人们的大腿底下紧跑慢跑就是了。终于,到了那地方,也开始演电影了。 远远一张幕布,上面有人在唱戏,“吱吱咛咛,又咿咿呀呀”的,真的没什么意思。一开始看着幕布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海,一个个黑圆脑袋动来动去,像海面上浮着的黑葫芦,还有些趣味,再过不多久,也就厌倦了。葫芦在渐渐模糊,恍惚起来,慢慢黏成一锅粥了,我好像真的困了,但我要努力支撑,因为打这包票的:一定能看到完——“钻席筒”的那段还没有演,那么有趣的一段,我还没有看到呢。 母亲开始抱怨,说我睡着了,死沉的,把我转手给父亲。父亲在低声喝骂:不是说不睡的?睡着了把你往这里一扔,不管了!我又拼命挣起来,撑起眼皮看一阵,终于还是又被山一样的困意压倒了,整个身子像溺水一样,往睡海里沉下去,好像后背像是要贴到冷冰的地面了,还是停不住的往下坠去。恍惚间,父亲把我往上拢一把,又狠狠骂着。 听大人们笑着说:钻席筒了,钻席筒了。呵呵,这家伙,真是…… 我激灵一下,爬起来看。好像只是闪了两个镜头。那个人也不是总在席筒里钻里,钻出来还是唱。他的鼻梁上一块白色豆腐块,旁边一个穿黑衣服戴头巾的女人,两人在白幕布上唱来唱去。看懂了的大人们嘴里说着什么:看人家,这真是好人啊!这人啊。好人得有好报啊! 后来,似乎又沉沉的睡过去了。怎么回家的呢?反正是回来了,是自己走回来的,还是父母抱回来的?真的不记得了,记得的,就是那是我看的第一场“大戏”,第一次电影“大片”,足以与鲁迅当年的社戏想匹敌。 第二段看戏,是真正的看“大戏”!听父母他们说,这次是全国知名的大角,本来人家是不肯来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但好像南面的那个小城是他的家乡,为着回报家乡父老,这次名角回家,带来一场大戏,这简直是百年不遇的盛事啊! 于是,又是紧锣密鼓的一通准备,这次我们要去南面的那个城市,就是要进城看大戏了。 那次记得的不是来回路上的情形,当然也不是舞台上演的大戏,而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小伙伴儿。 大戏院就是不一样,进得大门,一排排坐椅,跟着涌进去的人潮,渐渐漫开,各自找自己的座位号,一通的吵嚷骚动,大家各自坐下不动了。前面是大舞台,灯光是彩色的,很耀眼,一声铃响,锣鼓一敲,开戏了。有许多“大兵”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翻跟头,有的翻得很快,有的翻得很高,腾地一下,好像要跳到舞台的顶子上去。那是我觉得很神奇,很赞叹的事情。下面看戏的大人们也如醉如痴的叫好,“好啊!”,他们还使劲的鼓掌。 可惜,翻跟头的很快就过去了,后面又是咿咿呀呀的唱没完,我又觉得没意思了。父母大人们他们喜欢听这个,也顾不上我,我就在座位间走来走去。有时遮了人们看戏的眼光,听有人发出厌恶的啧舌声,我也觉得惭愧不妥了,就弯着腰,在座位缝隙里钻来爬去。这时候,就遇到了一位小伙伴。 他大概也和我是一样的心思,也是觉得看戏远不如钻地洞更好玩,于是我们就钻到一起了。大家不约而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他在前面钻,我在后面找。而后,我又钻到别处,他就在后面找。找到了,大家呵呵笑得好开心。我们又一起去角门那里玩,出去是厕所,还去了后台,想过去看看,那些唱戏在在后面是什么样子。有个拉幕的,穿了红裤子,光膀子,剃了光头,大喝一声,吓得我们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大家又相视哈哈地笑。总之,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很开心,大家说了好多话,就像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发小一般。他还告诉我,“不知道吧,这个‘老包’其实是女的。”“包黑子不是男的吗?看舞台上那人脸那么黑,还有胡子那么长,怎么会是女的呢?”我对他说的话有些怀疑,但看他认真的样子,也觉得他说的可能是可信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个演包公的演员是“女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戏就散场了,可那天我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点没有倦意,大人就看完戏,要散场了。他们找不到我,有些着急,骂着:去哪里傻跑去了?被人贩子拐跑了!我告诉他们,我和那个小孩一起玩。远远的看见,那个小孩也在和他的父母说着什么,两方父母好像也相互看过一眼,没说什么,各自走散了。 那个男孩是哪里的?叫什么,多大了?都不知道。知道的,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好开心,一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他的模样,白净净的小脸,眼睛大大的,一看就很可爱,想在一起玩的那种样子。但,我们只见过那晚一次,两人就像是风中相遇的两片树叶,像路上对面相交而过的两辆车子,像天空中滑过的两颗流星。大家再没见过,或者说,即便再见过,大家也都不记得当年的模样了吧。 那夜,看过好戏,没有吃过好豆,却还有个阿发,双喜那样小伙伴。
我这里想回顾的“社戏”,其实都不是“社”戏,只不过受了鲁迅先生的刺激——他在所著的《社戏》中所说“我实在再没有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于是,就不由得想起我在小时候看戏的两段事情。 那天下午,听父母在悄悄的说,要去南面的那个村子里去看戏,其实是看电影,那电影演得是一个戏曲故事,叫什么“卷席筒”。哦,一听这个名字就很好看,把席子卷成筒,在里面钻来钻去,像钻地洞,像穿隧道,肯定很有趣,就像他日里,我们和小伙伴们玩的一样吧……想想就觉得非常好玩。但又听父母他们商定,不让我去。这怎么行?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简直是没天理! 父母的理由是:看电影的那个村子很远,大约得有5、6里路。大人们都走着过去,你走得到吗?走半路上,走不动了,还要我们抱着,大冬天棉袄棉裤都穿这么厚怎么抱得动?还有,去了你看戏吗?看不两眼就睡着了,还不是要我们抱着?回来时候到了半夜了,睡着了死沉死沉,还得把你抱回来?还有……等等,反正就是不能去。他们安排我在家里和奶奶睡觉,而他们去看电影。这怎么行呢?我觉得这是天下的屈辱与迫害。于是,大哭,边哭边应承了所有的条件:我一定能自己走得到,走到那里一定会看到尾,看完后一定能自己走回来。 于是,父母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就答应带我去了。 晚上了,大人们从队里干活回来了。匆匆一阵忙,丁丁当当一通折腾,吃了些饭,收拾碗筷,隔了院墙,招呼着邻居,往村外出发了。村里的人们大部分都出动了:村南小路上,蒙蒙的夜色里,前面看到不到头,后面望不到尾,村里的几点灯火也越来越远了。有大嗓门的,前面大声呼叫着,后面也有个声音怪声假气的回应,人家哄然哈哈的笑起来,大家又在猜是谁在说话。有妇女们切切察察的小声说着什么,又低声“嘻嘻”的笑起来。小孩子果然不多,他们被留在家里,和爷爷奶奶们的留守了,而我跟着大队伍南进。当然,我是幸运的,也是英勇的,一路上总在小跑着——没办法啊,大人们的腿都那么长,他们迈出一步,我就要紧赶上两三步,在他们胯下努力跟上,绝不落后,因为我打过包票的,一定能自己“走”到那里,不要大人们抱着走。 路上走了很长时间吧,什么样的路,不记得了,天那到黑,路转了那么多弯,也不用管,反正只是裹在队伍里,在大人们的大腿底下紧跑慢跑就是了。终于,到了那地方,也开始演电影了。 远远一张幕布,上面有人在唱戏,“吱吱咛咛,又咿咿呀呀”的,真的没什么意思。一开始看着幕布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海,一个个黑圆脑袋动来动去,像海面上浮着的黑葫芦,还有些趣味,再过不多久,也就厌倦了。葫芦在渐渐模糊,恍惚起来,慢慢黏成一锅粥了,我好像真的困了,但我要努力支撑,因为打这包票的:一定能看到完——“钻席筒”的那段还没有演,那么有趣的一段,我还没有看到呢。 母亲开始抱怨,说我睡着了,死沉的,把我转手给父亲。父亲在低声喝骂:不是说不睡的?睡着了把你往这里一扔,不管了!我又拼命挣起来,撑起眼皮看一阵,终于还是又被山一样的困意压倒了,整个身子像溺水一样,往睡海里沉下去,好像后背像是要贴到冷冰的地面了,还是停不住的往下坠去。恍惚间,父亲把我往上拢一把,又狠狠骂着。 听大人们笑着说:钻席筒了,钻席筒了。呵呵,这家伙,真是…… 我激灵一下,爬起来看。好像只是闪了两个镜头。那个人也不是总在席筒里钻里,钻出来还是唱。他的鼻梁上一块白色豆腐块,旁边一个穿黑衣服戴头巾的女人,两人在白幕布上唱来唱去。看懂了的大人们嘴里说着什么:看人家,这真是好人啊!这人啊。好人得有好报啊! 后来,似乎又沉沉的睡过去了。怎么回家的呢?反正是回来了,是自己走回来的,还是父母抱回来的?真的不记得了,记得的,就是那是我看的第一场“大戏”,第一次电影“大片”,足以与鲁迅当年的社戏想匹敌。 第二段看戏,是真正的看“大戏”!听父母他们说,这次是全国知名的大角,本来人家是不肯来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但好像南面的那个小城是他的家乡,为着回报家乡父老,这次名角回家,带来一场大戏,这简直是百年不遇的盛事啊! 于是,又是紧锣密鼓的一通准备,这次我们要去南面的那个城市,就是要进城看大戏了。 那次记得的不是来回路上的情形,当然也不是舞台上演的大戏,而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小伙伴儿。 大戏院就是不一样,进得大门,一排排坐椅,跟着涌进去的人潮,渐渐漫开,各自找自己的座位号,一通的吵嚷骚动,大家各自坐下不动了。前面是大舞台,灯光是彩色的,很耀眼,一声铃响,锣鼓一敲,开戏了。有许多“大兵”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翻跟头,有的翻得很快,有的翻得很高,腾地一下,好像要跳到舞台的顶子上去。那是我觉得很神奇,很赞叹的事情。下面看戏的大人们也如醉如痴的叫好,“好啊!”,他们还使劲的鼓掌。 可惜,翻跟头的很快就过去了,后面又是咿咿呀呀的唱没完,我又觉得没意思了。父母大人们他们喜欢听这个,也顾不上我,我就在座位间走来走去。有时遮了人们看戏的眼光,听有人发出厌恶的啧舌声,我也觉得惭愧不妥了,就弯着腰,在座位缝隙里钻来爬去。这时候,就遇到了一位小伙伴。 他大概也和我是一样的心思,也是觉得看戏远不如钻地洞更好玩,于是我们就钻到一起了。大家不约而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他在前面钻,我在后面找。而后,我又钻到别处,他就在后面找。找到了,大家呵呵笑得好开心。我们又一起去角门那里玩,出去是厕所,还去了后台,想过去看看,那些唱戏在在后面是什么样子。有个拉幕的,穿了红裤子,光膀子,剃了光头,大喝一声,吓得我们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大家又相视哈哈地笑。总之,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很开心,大家说了好多话,就像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发小一般。他还告诉我,“不知道吧,这个‘老包’其实是女的。”“包黑子不是男的吗?看舞台上那人脸那么黑,还有胡子那么长,怎么会是女的呢?”我对他说的话有些怀疑,但看他认真的样子,也觉得他说的可能是可信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个演包公的演员是“女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戏就散场了,可那天我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点没有倦意,大人就看完戏,要散场了。他们找不到我,有些着急,骂着:去哪里傻跑去了?被人贩子拐跑了!我告诉他们,我和那个小孩一起玩。远远的看见,那个小孩也在和他的父母说着什么,两方父母好像也相互看过一眼,没说什么,各自走散了。 那个男孩是哪里的?叫什么,多大了?都不知道。知道的,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好开心,一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他的模样,白净净的小脸,眼睛大大的,一看就很可爱,想在一起玩的那种样子。但,我们只见过那晚一次,两人就像是风中相遇的两片树叶,像路上对面相交而过的两辆车子,像天空中滑过的两颗流星。大家再没见过,或者说,即便再见过,大家也都不记得当年的模样了吧。 那夜,看过好戏,没有吃过好豆,却还有个阿发,双喜那样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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