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美味

　　香甜的美味

　　文/陆成兵

　　味道是有记忆的，年少时吃过的美味融进了血液里。


　　上中学的时候，学校离我家很远。每天天不亮，我就要起床，自己做早饭。我通常是把前一天晚上吃剩的饭炒着吃，还要留一点饭盛在饭盒里带到学校去吃。繁星满天，鸡鸣狗叫的时候，我就开始沿着乡间小路上学去了。一路上，我要翻山越岭，还要趟过一条小河，说彼星戴月地上学一点儿也不为过。我常常到学校的时候，天才刚刚放亮，校园里已经书声琅琅了。


　　每天早上，我和同学们把从家里带到学校的饭盒放进食堂的蒸笼里。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们就从云蒸雾绕的蒸笼里拿出自己的饭盒。那么多饭盒不会拿错吗？当然不会！老师把交了钱的同学的饭盒盖上用红漆写上班级和编号。这样学生既不会拿错饭盒，老师也能一眼认出没有交费的学生饭盒。当然，也不排除有极少数调皮捣蛋的学生故意拿走别人的饭盒。


　　上午四节课，最后一节课我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那时候，我长得高大，饭量也大。可是缺衣少吃，营养不良，非常瘦弱，走起路来都能被一阵风刮倒。放学铃声一响，同学们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向食堂跑去，各自在烟雾缭绕的蒸笼中寻找自己的饭盒。然后，我们便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吃饭。


　　年少的我们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同学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回到教室里吃饭，而是三五成群地在走廊里，石阶上或者树荫下吃饭。他们都是非常要好的同学，各自打开饭盒，互相瞅瞅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菜肴。如果有，他们就互相交换着吃，校园里飘起了一缕缕饭菜的香味。这香味中还飘荡着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我没有和同学一起吃饭，因为我的饭盒里不是只有几颗咸蒜头，就是一团黑乎乎的腌菜。我没有什么美味佳肴可以和同学交换着吃。于是，我拿着饭盒独自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教室的拐角，我默默地吃着饭。我的饭菜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正在长身体的我营养不良当然瘦弱得很，每天还有繁重的学习任务。我在最好的年华，吃着最多的苦。


　　有一天，我拿着饭盒回到教室。我正准备吃饭，语文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拿作业本。我回到教室，发现教室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她坐在教室的前排，短头发，圆圆的脸。我从她的座位前走过，看到她正在吃饭。饭盒里的菜是萝卜烧肉。那萝卜里的肉肥亮油滑，香味扑鼻，让我垂涎三尺。但我不敢看她，只是用眼一瞥，便匆匆走过去了，像一个胆战心惊的小偷。当我回到座位，打开饭盒的盖子，我惊讶地发现我的饭盒里多出了几块油亮诱人，散发着香味的肉。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女生。此时，她也低着头，面带羞涩地微笑着向我回眸。我立刻就明白了，但是我没有说话。我一个人静静地把饭菜都吃完了。她也没有说话，教室里很安静，但是飘荡着浓浓的香甜。


　　以后，每次吃饭，只要我有事离开教室，再回来打开饭盒，总会有美味佳肴带来的惊喜。我默默地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然后低头吃完香甜的饭菜。我一边吃着香甜的美味，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初三下学期，她转学了。从此，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我的饭盒里再也没有那么多美味佳肴了。许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记不起她的名字，但是那从饭盒里散发出来的香甜一直在我的心里回味，更重要的是她保护了一个少年卑微的自尊！


　　这些年生活越来越好，虽然没有实现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但是已经衣食无忧了。每天我都能吃上鸡鸭鱼肉，但是再也吃不出年少时饭盒里的香甜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