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4 编辑 <br /><br />　　　　　　　　　　　　　
之前我脑子里不停回旋着我们这群人彼时的影像，心里会频繁地咀嚼三个字：那时候。似乎这些旧时的回味总离不开与那时候相关的情形。是的我很期待到来的日子里那些曾经的笑容与那时候有一致的吻合，有些许的出入我也能安然接受，毕竟一个物件经历三十多年是时光的磨砺也会残遭侵袭，况且是血肉之躯的人。
　对于我和许多人来说，这个日子在心里默记千遍，所以当它莅临的那天，我提前一天回到离母校最近的家里也很早就醒来并率先到了预定的地方，我以为早先的到来可以表示我对此事的高度关注以及看得见的欣喜。却是最末一任班长于我之前到了——第一任和最末一任在此像在等待同学们的见证而完成某次交接仪式。

　　我们站在那里，没说两句话，他们都相继出现，几乎在看到我们时不约而同地跑了几步过来，很远就伸出了手，击掌庆贺，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脸上的表情绽放起来。尽管之前在那时候的回味中我料想他们脸上的印记会如何回应时间的磨擦，但还是对一些人体型和面部的变化有点滴的惊诧，以至在他们叫出我名字的时候，心里迅速猜测他们姓甚名谁，然后应答。这当然会使我产生些许小小的尴尬。所以当那些姓名在我耳边响起心里立刻和那时候的样子联系起来。这绝不是说我的变化轻微，而是家里的镜子常常会写意我的镜头，让我在连续的观瞻中无从窥见变化的急剧和显著。而当分别数十年的他们突然呈现在我的观感里，的确难以料想。是的，我们拥抱在一起，叫着对方的名字或者绰号。“妖怪”这个绰号跟了我很多年，在我早已淡忘的记忆里，被人唤醒。我笑得花枝乱颤。

　　夸大的表情和夸张的声音都在提示着我，他们的融入是一件多么美丽的事。35名同学在毕业前的校门口集结合影，然后乘车向十公里外的农家大院驶去。

　　同学们情绪很高，毕竟一别数十年，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显明急于向同学们传达的个人想念情绪，那些声音在车里响起，显得热烈而温存，我透过他们的笑脸和情绪的变化似乎对那时候的怀念更加地深刻。

　　是的， 是我受同学授权委托组织的2015金秋同学会，我想在大家都有如此渴望的时候成全大家的心意，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我用了两个月时间做功课，对着毕业合影分配联系方式和人员。最终联系上了分别在四面八方的近36个同学，而在前一天却有三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我面前。所以，当这一车人无法停止用嘴巴来表达激动心情的时候，我心里无比感动。特别是从深圳和济南赶回的同学站在我的对面时，我的激动就从心里自然流了出来。

　　天气极好，秋天的阳光铺在前方的路上，温润和谐。

　　新开的农家院落里有竹子簇拥，有池塘环绕，还有羽毛球和乒乓球场地作为渲染的介质，用竹子做屏蔽的棋盘式场地包容了我们。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妙。

　　仪式传统简洁却别具心裁，在为两位永久缺席的同学做短暂追悼时，我隔着迷雾也能看到底下被泪模糊的眼睛和穿过泪水的脸。我想在今天这个时刻，没有什么比眼泪更能诠释对离去同学的怀念和情谊。

　　仪式之后，他们开始公然地表达与同学同桌叙述的迫切心情，其实我站着说话时就能感觉到他们飞扬的心情，声音很小但喋喋不休。所以我忙完预定的事宜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说，似乎又看到那时候的课堂上，总是有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某一处集中且传到我的耳中。那时候他们多么年轻啊，年轻到可以不修边幅照样阳光灿烂，年轻到生活简洁照样趾高气扬，年轻到目光短浅照样快乐无比。如今我看见很多的人面部已呈现出衰老的气象，比如头顶的稀落，比如腰身的宽厚。可肢体语言却依稀回返那时的状态，甚至他们无意流露出的奔跑或跳跃的姿态都增添了我对这个年龄的质疑和不信任。

　　真好啊。那时候，青春的我们就是这个样子。

　　几乎全部从我口中脱出的名字都有相应的一段履历，在我的心中。我一边感叹时光转移的轻率，一边以他们现今的状况安慰自己，既便我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时候的影像总不会磨灭。我坐在那里把他们一个个从视力的镜头里罗列出来，悉数回顾与他们相识相逢的每一个印象深刻的瞬间，无论是集体逃课还是与某人单独达成默契，其实都是因为那时有那么多极具诱惑力的事情分裂着我们的精力和时间，我们与老师的安排无法达成一致时就会出现短暂的判逆。我们这个班没有优秀到令老师刮目相看的学生，成绩平平的人遇到一起没有自卑也没有骄傲，刻苦学习一心考大学的后来都转到别的班了，觉得在这里干扰太大。后来的事实却证明，他们所受的干扰有些根深蒂固，既使转到别的班也没有完成对大学渴望的如愿以偿。而当初那些令校长大跃眼镜痛心疾首的同学在社会上磨练出优秀的品质，在政界或商界都有佳话相传。所以我有时会想，书本的知识太有限了，社会才是真正的大课堂，等有了思想的能力，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

　　很奇妙，如果没有这次相聚，或许能想起他们的时候很有限，可是现在，他们欢喜在我的面前，就像当初那样无知无畏欢喜的时候，那些少年和青年的往事就连绵不断，我甚至在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到一段与我相关的故事。心里装着那么多欢喜的故事，且个个都能以“关系不错”冠名，又突然觉得那时候我人缘的奇好无比。

　　这里的竹林不似南方的粗犷，它只有碗口大的直径却参天而立。坐了会儿我就起步走在青翠的竹林中，感受着从它们身上释放而来的气息沐浴。当植物以青翠的外观留存于行人的眼底时，最容易和青春的经历联系在一志起。比如现在，此时。还有八个没有走进同学们视线的人，却并不影响他们以那时的映像撞入我的眼前，貌美如花和英姿萧洒的影子微镜头一般一一在我眼前流过，甚至我想起当初他们一些人在课堂上一个小动作都不会逃离我的眼睛。也或许正是他们有了诸多自怜与自命不凡，所以对自己获取生存资本的信心大增而忽略了课堂上的孜孜以求。我现在想来可能真的如此，而现实的情况也印证了年少时懵懂的认识和诀择，没有悲只有乐。一生的快乐是多么重要，因为它能造就一个人的信心。

　　午餐以柴火鸡为主。四张桌子上的人围着大口锅，吃得热火朝天。谁能想到，三十多年后，一群没有亲密往来的人有共进午餐和接下来晚餐的机会，这应该是家人的特权，今天属于我们。


　　拍照总是被热衷的，集体照后，有横幅的下面总是七八成群。忙得摄影师无暇顾及成像效果，圈进镜头就按下快门。

　　我听他们讲那时候的故事——“那时候”成为每个人开口即出的流行语——我在那时候的故事里一点点挖掘关于昨天，今天和将来这群人附带而来的一切令我心醉的故事。从前的日子都远去，可当初的记忆以及此时的印像却在我的心板上扎根。看着时间在夜色的空气中匆匆而过，也真实地感觉得到每个人写在脸上的焦虑，焦虑时间的飞逝，焦虑再次相会的遥遥无期。他们从座椅上站起时缓慢的节奏都在抗拒时间的苛刻和无情。我在行将离开的人群里突然感到一阵不舍和落寞。是的，在汽车的终点，大家又会各奔东西，深圳的，济南的，包括各个方位的，都将回归来时的方向。

　　我在缓步的行进中，看到天上的星星钉子一般深陷在辽阔的天宇，而我们此时走向车辆细碎而蹒跚的脚步，从天上看，或许也像星星一样钉在地上，钉在那时候的体会中……


　　　　谨以此文献给十月二十日金秋同学会
　　　　　　　　　　　　　　　　　2015/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