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乡村五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22 编辑 <br /><br />一、凉水泉
你是山的眼睛，却暗暗地隐藏在山陷进去的腰部，成为山的另一只眸子。
你汩汩的泪水从未停止，是为谁而悲伤成如此摸样？
一滩汪汪的泪水，汇成一滩清纯的泪泉。飞倦干渴的小鸟栖息在泉边，喝饱后，呼啦啦又飞走了；蝴蝶翩翩而舞，贴着水面嬉戏，荡起一圈圈四散的欢乐，瞬间，恢复了原样。
山常静，身边小草萋萋疯长。你滋润了小草，小草却掩护了你。你汩汩，在等待谁的莅临？你激情的泪水，曾感动了每一个山民，也留守了每一个慈善厚实的村民。
在如今山民吃上自来水的日子里，你依然汩汩不息，寂寞独守，以小草为伴，以树木为屋，以鸟鸣为乐，汩汩地滋润着山的腰。
凉水泉，你曾是山明亮的眼睛，性情的灵魂，如今却成了山唯一的瞎眼扼守者。
二、山路
一根细细的灰褐麻绳，紧紧地缠绕在山的身躯上，山脚下的村民是一只只蚂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要沿着这根麻绳缓缓爬行。
你寸草不生，缘于众多蚂蚁的践踏；你坑坑洼洼，缘于四季风雨的侵袭。
在岁月的翻转中，你不累不老，承担着每只蚂蚁的躯体，连接着年年的希望。
你是一条线段，一端是获取烟火的忙碌蚂蚁，一端是默默奉献的山峦。是你传达着两头的信息，使蚂蚁和山峦窃窃私语，和谐相处，延续着蚂蚁的繁衍。
在山峦荒芜的今天，你不再承担一只只蚂蚁的身躯，轻松了许多，也寂寥了许多。
杂草掩埋了你，你却成了山的一条不深不浅的皱纹，暗暗地藏在丛生野草下，回味着曾经的沧桑岁月，一如夜间牛棚里反刍的牛。
蚂蚁空闲了，时不时就对山默默而视，你是否也在凝视着每一只山下的蚂蚁？
都说你是缠绕山的一根绳，其实，你是山的一条永不磨灭的伤痕，刻骨铭心，于蚂蚁，也于山本身。
三、山神庙
总是矗立在村头风口路旁，为村民挡风拦雨。威严阴森的面孔，足以让谁都胆战心惊。谁的闯入似乎都逃不过你敏锐的眼睛，只是你一声不吭罢了。
在曾狼声四起的日子里，你成为狼的主管，似乎庇护着每一位质朴的村民，使他们都对你毕恭毕敬，虔诚供奉。在香烟氤氲的缭绕里，你不知不觉地走进每一位村民的心田，成为村民得到永久的心灵安慰。
只要村里谁梦见狼，大人们都会说，那是咱们的山神爷。次日凌晨，准会有一两个村民带上香火贡品，虔诚入庙，跪在山神脚下，悄声祈祷，默默祈福。
在四季平安无狼的如今，你却不再担任主管狼的职务。似乎更繁忙了，小到孩儿磕碰感冒，中到婚嫁升学，大到名利福禄，你都要面面观顾，样样呵护，件件保佑。
天旱时，向你求雨，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祸降时，对你祈祷，保佑平安无事。
面对芸芸众民的繁多欲望，你该怎样的回答？
香烟缭绕，香气四散，一缕缕飘上了氤氲的山巅，无影也无踪，然村民的心里却很踏实，脚步也很轻快地如烟似的飘向家中。
四、巷道
一堵堵黄土夯实的墙直直折折，又一堵堵飘着泥土味道的墙折折直直，就这样把一个村子割舍得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天圆地方”的含义俨然被一个村子的布局阐释的淋漓尽致。
两排土墙之外，仅仅五六余尺的间距，曲曲折折，幽幽深远，如同一棵树木的主根，须根东南西北的蔓延，延至村里的每户人家。
墙内的世界是温暖港湾，墙外的世间是冷落旷野。然这一主根不仅是村人交流的场所，还是孩童疯玩的天地；它又是一部户户通的电话，还是户户的排水道；更是猫狗逗留嬉戏的场地，还是风雪歇脚的角落。
村人一直把墙外曲折的主根叫巷道，我还是不能明白，在中年的节骨眼上。它在冷热交替的四季中，传达着村里的每一个信息，窥视着村里的每一次轻微的变换，收藏着村里的每一部历史。
揭开每一堵厚实破烂杂草丛生的黝黝土墙头，如同翻阅着一页厚重的村史，那些浓厚的黄土味道，那些细碎的土块，是否是村里曾经逝去的村人的味道、面孔？
推到一堵土墙，碰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土块四溅，我们是否看到一幅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的乡间画面？巷道，你是乡村被两页村史围起的曲曲折折、厚实纯朴的原生态平躺的人生。
五、官场
官，群人拥有之意。在如今各据一方的乡村，这是一个乡村记忆的符号，即使你寻遍山山水水的每一个乡村，都是徒劳。
沿着记忆的河畔，逆流而上。不管大大小小，还是山山川川的乡村，村头抑或村央均会有一片或方或圆的场地，边缘总是堆放着一些柴垛。官场不仅是村队长施号发令的场所，还是村人挥汗成雨，撅着屁股热火朝天、不惜力气协作的地方，更是村民眦眉弄眼，比划多少，获取口粮的场地。
夏秋热闹朝天，冬春冷落萧条。
官场，在记忆的深处，总是那样的威严，那样的神圣，又是那样的开放，那样的随意。你从不会害怕谁家的柴垛被谁悄悄的一夜偷走，更不会征求主人的意见，待同意后，再在它上面干自己所要干的活计，你想要晒晒粮食，打打麦子，你就选上自己看上的那块，随意的干就是了。
官场，是你的，也是我的，更是大家的。就像乡村村头供奉的山神爷，属全村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