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东坡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58 编辑 <br /><br />　　
　 细雨蒙蒙的秋日午后，友人约着去乡下看看。想来，这样一个天气，乡下应该有着别样的景致。
　　出城，车子沿一条西南方向的公路向前行驶。秋收之后的田野，空旷辽远。穿过落着金黄树叶的乡村公路，过了石场镇，往南大约七公里处，有个名为“后胡”的村子，友人的老家即是此地。村子山环水绕，多是胡姓人家，以农为主，过着宁静质朴的生活。村子前面不远处有座山，村人称做东坡山。
　　此时的后胡村，笼罩在蒙蒙烟雨中。树木掩映房屋，石板小桥流水，如同江南的古朴小镇。不远处的东坡山，云雾缭绕，神秘幽静，若隐若现地在前面诱惑着我们。雨中游山，或许会有不同于晴天的感觉吧？我们产生了游山的兴致。
　　村人称此山为东坡山，只是把这山看做村前东面的一个山坡，至于大文豪苏东坡是否来过此山，也就无从知晓了。“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这是苏东坡任密州知州时所写《江城子·密州出猎》中一段。谁能说仕途不得志、将一腔报国之情寄于山水的他没有到过此山呢？
　　在后胡村长大的友人说，过去，后胡村人上山种地，拾柴，猎取野兔、野鸡，摘山果，甚至靠东坡山度日。如今，生活好了，除了种收庄稼和打栗子，村人已很少进山。此山隐蔽，平时少有人来，自己老家虽然在这里，因难得空闲，也极少上山。这样说来，东坡山应该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或许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原始风景，这越发激起了我们的兴趣，加大汽车油门向东坡山驶去。
　　东坡山的入口处并不起眼，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坡路口，稍不留意，就错过了。路口旁是些栗子树，此时树上早已没有栗子了，泛黄的树叶被细雨浸润得油亮光泽，随风在枝头随风摇摆。树下，落了厚厚一层黄叶，像刚刚铺上的崭新地毯，看上去柔软而干净。
　　车子驶进入口处不远，山势渐高，山路延绵，迂回曲折，起伏不平，被细密的野草覆盖住。车子驶过，枯草细枝蹭着车，窸窣作响。路边小树上，有红红的小海棠果，山楂一般大小，在潇潇秋风中摇摆，极动人。下车摘了几个尝尝，味道酸涩，微甜。继续沿蜿蜒山路而行，草丛越发茂密，石块枯枝，时有阻挡，车子走走停停，有时干脆就停下来，车上的人便下来观看周围景色。我的牛皮小短靴踩在被细雨润湿的野草上，浅咖啡颜色很快变成深咖啡色，脚底起的窸窣声，让我疑惑会不会惊起草丛里的小动物。其实这时的山上，连一只鸟都不见了，大约都怕冷而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了吧？
　　山风呼啸，掠过耳际，寒意袭人，山岭沟壑，烟雾蒙蒙，苍茫清凄。倒是对面山岭上的菠萝树与松树，红绿相映的颜色，十分好看。山坡下一汪清水，如半月形状。水中映出旁边几棵叶子黄了的杨树影子，风吹，水面微漾，杨树影子随着晃动变化，水面升起的淡淡白雾里，糅合着朦胧的金黄颜色，如梦似幻地氤氲开来------哦，若不是友人提醒，我几乎忘记了继续前行，只是呆在雨雾里做着痴想。回到车里，眼前还是浮现着水中倒影的迷人景象，那水，多像一弯半月卧在山边。于是，自言自语地说，那水，就叫“半月潭”吧。
　　车窗外，风依然很大，细雨纷飞，像雾气一样漫过。远处天色茫茫，近处风吹草低的景象从眼前闪过，竟有着别样的奇异感觉。山上生长着一种俗称“菠萝树”的野生植物，并不结果，只是枝叶生长茂盛，以前大多被村人砍来做柴烧，现在已很少有人来砍柴，它们就生长得越发茂盛。这个季节，山坡上大片大片的菠萝树叶子开始泛黄，渐至红，枫叶一般；山上又有葱郁的松树，与菠萝树红绿相映，点缀着山崖峭壁，如明艳的油画色彩在山崖峭壁上涂抹开来。
　　东坡山上还分布着桃树、杏树、苹果树梨树等果树，现在树上已没有果子，只有落光了叶子的枝桠在萧瑟的秋风里摇动。春天到来，它们就会萌出鹅黄的芽，抽出新绿，于和煦的春风里绽开各自的花朵。粉红、雪白，一朵朵在枝头绽放，像一只只停落的蝴蝶。那时的山坡，绿草茵茵，花儿点缀，半月湖里的倒影，该又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吧？它会是如何的情景呢？我面对着满山的萧瑟，想到的却是春天的景象，心里满是期待。
　　东坡山上的果树种类繁多，但这里的梨树，结的梨子却是特别的。友人给我看拍的梨子图片，细颈的小葫芦似的形状，均匀的红颜色，妩媚光洁，看上去非常漂亮。一般梨子都是黄色，如果不介绍，我是不会想到这红艳艳的果子是梨的。友人说，这是红茄梨，美国品种，果肉乳白色，质细脆而稍韧，味酸甜并具微香，品质上等。东坡山上大约植有一千棵红茄梨，明年来摘红茄梨吃吧！我想象不出梨子熟了的季节，红红的梨子会让东坡山变得怎样风情迷人，只是猜测着没有见过红颜色梨的人，亲自摘下红茄梨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经过一段被野草覆盖的曲折土路之后，车子驶向更高处。水泥铺就的路，虽没有了野草，却更险要。弯曲不说，其陡峭和狭窄，让我不仅系好安全带，牢牢抓住车顶的把手，还几乎屏住了呼吸。其他几个朋友大约也有些紧张，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前面更加陡峭的山路，好像是自己在开车一样专注。等到车子行驶在下坡路上时，我们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坡度太大了，车速即使很慢，也简直就是往下冲一样！大家紧张得顾不得看窗外景色，我闭上眼睛，感觉是随着一泻千里的瀑布往下落。
　　终于驶在比较平稳的一段路上，回头看去，最美的风景早已错过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了。
　　车子绕来绕去，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此处地势平坦，四面环山，西面与北面山势高耸险要，东面与南面略低矮。过了一座连接东西方向的拱形木桥，靠近北面山峰有一个较大的潭，潭水清澈见底，像一面镜子，映出四周山色，只是因为雨天，此时这镜子像被呵上了些热气，有些雾蒙蒙了。若是晴天，阳光普照，光线充足，潭水会如一面宝镜在山坳发出光彩；夜晚，一轮明月东升，映在潭中，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明月相伴，是会觉得寂寞，还是有着心神澄澈的超然之感呢？
　　山坳潭边，较宽阔的空地上，建有一座楼房。楼房虽新，却因房门紧闭，没有居住的痕迹，显得像一座被遗忘在大山深处的古老宫殿，空寂而神秘，仿佛里面住着被施了魔法的公主，只等白马王子的到来，打开尘封的门锁，唤醒睡梦中的她，从此山水相伴，一起幸福生活，直到老去。
　　潭里的水是从拱形木桥的的南面流淌过来的。桥南面还有一个小水潭，生长着蒲草，本地人在端午节常常用来捆粽子的一种水草。水里养着鱼，用细密的渔网围着，随时可以捕捉来吃，味道应极鲜美。小潭前面，是一条从东南方向而来的山泉水，银龙一般蜿蜒而来，汇集潭中。大小两潭，一桥相隔，却又相连。有月之夜，从山顶观看二潭映月，是何样的情景，友人没有说，只说，东坡山最适合拍夜空和星轨，因为这里的夜晚，最亮的就是月亮和星星。
　　我们从山下进来，一路盘旋而上到山顶，又斜斜而下到山坳。那么，我们会从山坳继续前行而出吗？友人说，山坳是此行的终点，前面没有路可行，只能再按原路返回。友人的话让我们有些失望，因为来路太惊险了，真希望前面有一条平坦些的路引我们走出去。然而，当我们返回到来路时，不但没有刚才的紧张心情，竟然还饶有兴致地继续谈论着刚才看到的景色。说笑间，不经意地看向车窗外，陡峭的路边，就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入悬崖！我们又紧张起来，再也不敢看窗外的景色，直到车子驶出东坡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谈起惊险的山路，我们一致认为，这路，倒是很适合越野车比赛！
　　世上总有一处美好的风景让人安静和向往，也让人懂得，所有艰难的跋涉，都是为了那一刻的拥有和长久回忆。或许是因为选择了这样一个天气游山，也或许是东坡山本身带有的原始和艰险，游山归来后，我很快忘记了带些潮湿的山风那侵入肌肤的寒冷，也忘记了行驶在险要山路上的恐惧，记得的，只是人迹罕至的东坡山上的原始风情和幽僻诗意；以及险峰峭壁上只是一瞥就被遗落在身后的、霞光一般灿烂的大片秋叶。甚至，一枚在冷风中颤动的小海棠果，那一点嫣红的印象，竟在心中，慢慢洇出一幅山花烂漫的东坡山春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