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花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1 编辑 <br /><br />　　 一 今年春来早。
刚过二月二，气温表仿佛插进了沸水，连日蹿升到二十四五度的高温，把花儿们的心性都赶得浮躁起来，实在绷不住劲儿，“呼啦啦”全开了。这安卧在泰山前怀的北方小城，突然邂逅了一个暖春，短短几天便沉浸在与众花相会的快乐中，这仓促而至的幸福，让人猝不及防，晕乎乎乐哉哉。
正月初三，乍暖还寒，冬日的余味未尽，我就享受了与迎春邂逅的惊喜。那一张张嫩黄的笑脸，迎着风寒翘首频摇，那是寂寥的荒野刚刚张开的明眸。四十多天后再次在环山路相见，就有了老友重逢的温馨。“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那缀满黄花的绿枝条，风姿绰约，宛若柔细的金腰带戴在春姑娘的纤腰，春姑娘从容摇曳的裙裾上就有了一串串跃动的春韵符号。
原以为天烛峰景区，山高水幽，气温略低，花期会晚一些。那一树树杏花却也赶趟儿，经暖阳一催，矜持不住，绽开了粉嫩的脸。一朵朵冰姿莹雪，点亮了山野荒凉的梦境。迎着午后的阳光眺望，淡雾朦胧中，巍峨的山峰如起伏跌宕的浪头，由南而北逶迤而去。一团团粉白的花树点缀在山坡，高低错落有致，与灰蒙蒙的山峰呈立体构架，雄壮巍峨中倒也增添了几许妩媚。
“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杏花本是乡野的清纯女子，冰清玉洁，何须人工雕琢粉饰？单薄的杏花弱不禁风，因沾染了徽宗的断肠哀音，更加让人怜惜。看花又怕花零落，娇柔的杏花极易凋零，每当春雨淅沥，冷风摧折，我都不忍再睹那满地惨淡的白。
幸好，今天艳阳当空，暖暖地抚慰着花儿绽放的姿容。沿环山路乘车游去，那一路花开，把满车的乘客都看醉了。玉兰们风姿绰约，开得如痴如醉，玫红、银白、金黄，一树树端庄静雅，拢起手掌，默默向天。抽空东撂一瓣儿，西撂一瓣儿，和春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杏花未落，桃花已爬上了枝头，羞答答地刚透出点红晕。而立在水边的桃花，矜持着不忍掀开面纱，经不住一声嘎嘎鸭鸣，才好奇地撩开一角，偷偷打量外面的世界。
要说性格爽直，该数得上紫荆了。紫荆花乍开，便密密麻麻挤满枝条。那通体绽放的花朵，酣畅淋漓，如火如荼。“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骨肉恩书重，漂泊难相遇。”紫荆花如手挽手肩并肩的和睦兄弟，难怪颠沛流离的杜甫闻听舍弟信息，见荆花落而泪如雨下。西方人最初把洋紫荆喻为“穷人的兰花”。穷人的花，才最贴近那颗漂泊的心。
只可惜梅花要落幕了，浅淡的粉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经历了一冬养精蓄锐都为这短暂的激情绽放。你方唱罢我登场，花儿们也是有约在先的，没有人会独霸春光。那些白梅，一树树比红梅高大，反而凋落得更早。原以为，花与人相似。越是年龄小的，越是敏感好动，越早萌发。不成想，这白梅心事儿重，反应更机敏，已收敛了春光于心。也许，是为了明年的期待，才早早收场吧。
还是连翘最解风情。那泼泼辣辣坠下山岩、爬上荒坡的，一挂挂似瀑帘悬垂，一簇簇扮靓了幽僻的山野。那盘踞溪边的，沾着溪水梳理长长的秀发，看山溪汩汩跳跃远行。那路边绿化带，随处可见连翘编织的金黄色图案。无处不在的连翘热烈奔放、激情高涨地装扮这个世界。“千步连翘不染尘，降香懒画蛾眉春。虔心只把灵仙祝，医回游荡远志人。”连翘的药用价值倍受珍视，也许连翘懂得，迎着春风率性绽放，走过，也就无憾了。
如此群芳争艳的热闹景象，想必1300多年前的则天皇后嫉妒得要发疯了。当年她初登皇位而赋诗《腊日宣诏幸上苑》，命百花寒夜开放，实则夜间派人用花布做成花的样子接上花枝，设骗局以欺蒙民心，树己威望而已。看来，她怒贬牡丹的恶名也非莫须有之事，如此善于权术、工于心计、霸道独断的女子，哪会尊重百花应时令而开，意念动于心而发乎情之道？
　　 二
　　农历二月，别称丽月，又名杏月、花月等，仅凭这些美丽的名字既可想象她的天生丽质。二月十二日花朝节，百花生日，群花争晖，至此，春天才算进入了最热闹的阶段。
花伴一路春。置身于这花枝招展的丽月，你的坐，立，行，随处见花，随时见花。一路追踪，一路拍摄，我象陷入花海的蜜蜂，殷切地采撷姿态各异的花儿收入镜头。花儿再美也是饰物，你断然不会想到，最惬意的赏花时光是在校内的午饭时刻。
　　一上午讲台舌耕的劳乏，又值腹内饥肠呜鸣。我踩着下课铃声，直奔那间温暖的屋子。刚迈上三楼走廊上，饭菜之香盈盈袭来，更加速了胃肌的欢快蠕动。那各具特色的“百家菜”定然已摆上了临时搭建的餐桌。
　　推门入屋，方方、小藤、凌君三朵花，各守了桌子一角，中间的最佳位置单留于姜姐和我了。“快来入座。”方方已为我洗烫了饭碗，冬瓜粉皮肉的香气穿过鼻翼，直扑胸腹。定是凌君刮皮、备料，入锅。凌君快人快语，热情张罗着这个小团体。手上嘁哩喀喳忙活，嘴里也不闲着：“那年大队组织社员砸石子，明确规定要求砸到核桃大小，最后收工时却只有一个人砸得手指粗的合格。其他人要么砸得比拳头大，要么赛过皮球。原因？”大家一时没咂摸透味道，正面面相觑猜哑谜的时候，她几句话掰开了分析：“俗话说，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晚不了听报告。下通知的人最了解人们的心理，故意把尺寸缩小，可照样多数人敷衍了事，不合格。”听着她风趣幽默的调侃，大家哄堂大笑。这“啪啦啦”炒料豆般的语速，是不是似连翘？一串花开到底，率性爽快。当然，秒杀、亲、PL（漂亮）、3X（表示感谢）、BTW（顺便说一下）等淘宝专用语，配合她“啪啪“作响的鼠标点击，也颇受大家欢迎。时尚、实惠、适合，送货上门，如此美事打着灯笼难找。凌君教计算机，这快速运转的小脑瓜，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关键时刻一句话拍板定案。
　　我一边大口朵颐，一边欣赏点评谁的手艺。荠菜糊哒，柔软香绵，黄中隐隐透着绿意，姜姐最拿手的摊糊哒手艺派上了用场。教德育的姜姐边吃，边侃侃而谈。那些家乡野趣，风俗俚语、人伦观念、爱情故事，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诚心为我提供写作素材。姜姐着衣，素来以端庄时尚大气的欧美风为主。烫染的童花短发，调皮地探出鬓角一缕，衬托着白皙红润的皮肤，更添几分可爱，那分明是一树玉兰的范儿。平时，工作中的烦心事或家庭琐事，凡是你有限的心灵空间承载不下的东西，你都可以放心地向她倾倒。她的豁达谦和、宽厚仁慈，就是温馨安全的避风港。想那一树树沉静的玉兰，既不会随风曼舞，也不会随波逐流，唯有敞开平和淡然的心，静静地接纳阳光雨露，风流云散。
　　粘稠香糯的南瓜大米粥，雪白中透着点点金黄，那可是功夫活儿，没有一个半小时的慢火细熬，绝达不到如此水准。轻巧秀丽的方方，动作轻盈，说话柔声细气，却常常一语中的，生动形象，恰到好处地制造喜剧效果。“仰水、扒水、踩水”，从这三个词语你能想象出中年妇女的体型及走路姿势吗？那天教语文的方方一出口，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最舒心的时刻是饭后抱着电脑静坐，方方和我头顶头品评我发在春夜听雨论坛里的文字。这时候，她的小巧嘴就成了花匠手中的剪刀，耐心地帮我的文字修枝打叉。有时，读着她平时积累的文字，也是一种心灵震撼。她精心修改的关于父亲的文字，让我更深切地触摸到了她的情感世界。敏于心而秀于内，于细微处见深情。这棵迎春以敏感的心扑捉一个人生季节的萌动。
　　鼠标咔哒咔哒作响的瞬间，猛一抬头，却见小藤已端着洗刷好的炊具进屋来。这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儿，乖巧伶俐，话语不多，总是笑眯眯地分享我们的笑闹调侃，默默地为大家服务。我细细打量她时，她纯净黑亮的眸子一瞥，两个甜甜的酒窝正冲我笑，那分明是含苞待放的桃花嘛。
　　环视窗外，院子里的迎春、玉兰、桃花、梨花正热情吐露芬芳，她们正待一个爱花人收进相机慢慢细品。
　 　201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