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菊

秋 菊 路边的野菊花，黄艳艳地盛开着，一只蜂展开透明的双翅落在上面，亲吻着花蕊。秋天来了，天气凉了，各类昆虫也要蛰居了，孤单单的野菊花散发出香味，把小蜜蜂吸引来了，相恋相惜，它们热情相拥，面对面倾诉各自的心事。这是一只执着的蜜蜂，还是前世相约必须要见的蜂？是无家可归、流浪在外的蜂，还是践行诺言不畏凉寒的蜂？它紧紧贴在花心里，陶醉其中，似乎忘却了即将来临的严冬，忘却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春暖花开，菊没有来；蜂飞蝶舞，菊也不曾报到。绿叶变黄转红，飘落下来；蜂藏起来，蝶躲起来；青草黄了枯了，伏地衰亡了，万物悄悄地悄悄地失去了活力与生机，这时候菊来了…… 校园的花园里菊开得正热闹。苞，是菊花们的妈妈，它们在花苞里面，小手掌一层一层地叠加、相拥、亲密无隙。慢慢长大后，花苞妈妈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自由地舒展臂膊，向四面八方伸延，条形的花瓣末端如祥云般向里略卷起来，貌似参差不齐又井然有序，形成美丽的模样，仰望天空绽露笑脸。花苞一直托扶着这群儿女，直至花败瓣枯，才随着它们一块儿凋零。这种相伴真是幸福！自始至终它们都不曾远离母亲，在母亲的怀抱里和睦相处、相互亲爱，即使有一天怒放，也是互相衬托、相互依靠，展现出完整花朵的美丽，不管是黄灿灿的金丝菊，还是深沉稳重的墨菊。 秋菊傲霜，没有在万紫千红的季节与群芳斗艳争宠，等待万花开败后，它在属于自己的时节吐露芬芳，为萧索的季节添一抹彩，增一缕香；也为身边茂密的竹林点香缀艳，为单调的绿竹增光添彩。秋末冬初，花的世界里菊独占鳌头，这一天的到来，需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冷落，经得起煎熬。


秋菊，我儿时伙伴的名字，她长我三岁，因为兄妹多，从小就没上过学。她个子比较矮，肤色比较深，但是做事勤劳、为人友好。她上边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这样的家庭，并不象征什么多子多福，而是和千万个家庭一样过得十二分艰难。小时候她经常带我们一起去地里拔草，她的镰刀飞快手忙活得更快，每次回家她背上的那筐草像一座小山。踢毽子、丢沙包、玩石子，她样样出色。队长的女儿经常拿着油炸的馒头片，当着我们的面边吃边显摆，有时还小恩小惠分给大家一丁点儿。吃人家的嘴短，这样队长的女儿挑唆大伙儿不跟某某玩了，几乎大家都听队长女儿的话，不再理睬那个小伙伴。我就被队长的女儿这样欺负过，其他的人都听她的话，把我晾到一边，只有秋菊对我不离不弃。后来，我读小学读中学，直到离开家乡，秋菊依旧在那片古老的盐碱地上扶犁耕地、喷药收割。姐姐与大哥做了换亲，二哥去参军了，她也会走上换亲的那条道吗？ 包产到户后，人们的日子开始越来越好，曾经贫穷的家庭不可能一下子缓过劲来。七拼八凑挤出三间砖瓦房，给儿子娶媳妇用。抹墙缝实在顾不起人了，秋菊就与她的父亲，踩着凳子、梯子，学着瓦匠的样子，自己抹墙缝。为了增加收入，她的父亲买来一群绵羊，扛着长鞭外出放羊的任务，就落在秋菊身上。村后的闲地里，黄昏的土路上，一位个子不高的姑娘手举长鞭，与一群绵羊为伴。我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她只是知天安命地重复着日子。夏季到来，她会把绵羊赶到村前的池塘里，一只只洗得雪白；冬季农闲，她又模仿书本上织毛衣的花样，一针一针织出各种款式的毛衣。后来她有了婆家，为了大弟弟嫁到十八里外的村庄，她有了身孕，而大弟弟的媳妇却出了问题，她为了大弟弟前去弟媳娘家理论，结果发生口角甚至肢体冲突，再出现在大弟媳妇的娘家时，她是带着一瓶农药去的…… 她死了，与腹中的胎儿一块儿死的。据说，埋她时正巧天下雨，忙乱的人们随便把她扔进窝子里，究竟是头朝上还是脸向下没人知道。她的娘家也报过官，她的父亲病倒了，母亲病倒不久离世，她的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当我站在菊花丛前，想起了与菊同名的伙伴，她离开人们近二十年了。她勤劳、朴实、吃苦耐劳、心灵手巧，具有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但是她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也不明白应该如何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拥有菊的名字，却在寒霜凄雨里永远地为自己画上了句号，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