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里的禅世界（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39 编辑 <br /><br />

　　男人似乎没有听懂女子的话，说，你有不用的东西吗？女子听男人这样一说，似乎有点生气。你一个捡破烂的说话挺难听。我一个女人家，开个小发廊，哪里装得下什么闲着不用的东西，屋里的东西都用得上。女子说着就要卸下男人背上的背篓。男人甩着肩膀不让女子卸下背篓。小声说，我的头发长一些，也不耽误吃饭和睡觉，还用不着理。

女人有点不耐烦了，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小妹服务一下。男人忙摇摇头，说，我就要垃圾，好换些钱，小妹又不是垃圾，能管什么用？男人从屋里逃了出来，继续往西边走。没走几步，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把他拦住说，自己屋里有一些空酒瓶，让男人进屋看看。男人进到屋里，用眼扫视了一下屋内，发现屋里只有一些简单的理发工具，没有见到空酒瓶。男人就要转身出门，中年妇女扯住他的衣服，说，你整天忙着挣钱，就不知道享受一下吗？男人回答道：能有饭吃就很好了，还能有其它什么想法。
　　中年女人放低声音说道：你整天都在垃圾堆里转悠，一身脏兮兮的，活着还有什么劲，就不想要女人体贴一下吗？男人眼睛稍稍睁大一些，又迅速恢复到原样，用手扶了一下头上的草帽。你是说那个呀！嘿嘿，男人笑出声来。蝉声第三次见到男人的笑容，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男人还笑出声来了。笑声里溢满了羞涩，却有着令人玩味的情节。不如男人梦中的微笑那样自然，有点接近男人之前在林子里吃着馒头时的笑容，不过男人在笑的同时眼睛里溢出异样的光，那是怎样的光呢？蝉声想：那光束飘忽着，和阳光的直来直去完全两样，有点像水波反射着阳光，发出晃眼炫光，看久了心里会咯噔一下，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男人笑着就往屋外走，中年妇女抓住男人的衣服，说：一起耍耍嘛，很正常，花钱又不多。男人说，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俺脏吗？中年妇女一听这话就咯咯地笑起来，打趣地说，这天底下谁还会嫌钱脏呢？男人接话道，我看你们这些人挣得就是脏钱，我就不稀罕。
　　这时从内屋里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他二话没说就冲到男人面前，给了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蝉声躲闪不急，被震的眼冒金光，等定下心来一瞧，看到中年汉子上身没有穿衣服，胸前纹了一只老鹰的图案，嘴里吊着一个烟斗。
　　男人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对中年汉子说，我媳妇去年离家出走就是被你拐到这些脏地方的，我要告你。中年汉子把烟斗从嘴上取下来，用烟斗指着男人，说，你去告吧，你一个捡破烂的，谁会理你。你那个疯子媳妇，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恐怕早就饿死在荒野里了。
　　男人走出平房，头也不回就来到附近小区门口的林带里。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小区里的人来来往往。男人蹲在街边的树下，消磨着时间。他的眼睛通过小区大门往里面观察动向，不肯疏忽任何一个和垃圾有关的迹象，包括垃圾被丢及垃圾箱时发出的响声，都会让他的神经自动兴奋起来。蝉声想：如果捡破烂算是一个职业的话，那么男人一定是得了职业病。
　　小区里的人群散去，男人由小区的小门进到小区里面。这是一个花园式小区，男人直奔小区里的垃圾箱走去，正巧见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妇人，手中拿着花瓶向垃圾箱走过来。男人迟疑了一下，随后迎向前去。蝉声很奇怪男人会主动迎上前去，这意味着男人要冒着被人责备的风险。也许这穿着旗袍的妇人手中的花瓶到男人手上，就会在旧货市场上卖上好价钱。
　　穿着旗袍的妇人把花瓶小心翼翼递到男人手里，男人接过花瓶抱在怀里，赶忙作了一个揖。可是弄巧成拙，他一边下蹲，一边用颤抖的手在天上比划着，似乎在祈祷一场喜雨的降临。拙笨的有点可笑的动作把穿着旗袍的妇人吓一跳，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花瓶在男人怀里反射着太阳光，不过是蓝色的光，一点也不刺眼。男人随后举起花瓶在阳光下端详起来。这是男人第一次把视线抬得这样高。蝉声想：这个男人一定把花瓶当做美味佳肴了。在中午时分男人也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馒头，男人又一次笑了起来，还发出了只有三个节拍的笑声，笑声有点卡，不过蝉声还是十分惊奇，情不自禁拐了一个弯儿。

　　男人在把花瓶用硬纸壳裹住，放到背篓里，迅速离开了小区。经过一片无人地带，蝉声来到城郊一处旧土坯房前，女主人正在整理房前的垃圾，见到男人回来了赶忙迎上前来。她满心欢喜把男人背上的背篓接过去放在地上，男人对女人说，你看看有多少斤，女人又拎了一下背篓，说，大概有十五公斤上下，这下可以换些白面馍馍，够我们两天吃了。男人手里攥着一个燃烧着的烟蒂，吸了一口，两眼微闭着冲天把烟圈吐出来，然后不慌不忙地说，你找找看背篓里有些什么。女人把花瓶从背篓里取出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似乎在看一件宝贝。蝉声想：女人喜欢花儿，花瓶之类的东西，这是她们的天性。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一个温馨的家呢？
　　女人说，这么好的花瓶可以换很多馒头，足够我们半个月吃了。说着就嘿嘿地笑起来。一旁的男人却把脸背了过去，他大概不是这么想的，他想把花瓶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女人。这是一份心意，比一背篓馍馍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