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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沟渠系列十九:淮海路

2022-01-14叙事散文郭玉琴

我心向沟渠系列十九:淮海路看那东南西北的路,在淮安这座城市里,我现在愈来愈觉得,每一条路都像我曾经看过的熟悉的面孔。情涌动着路,路带着我想着帘外的涌动的人世如潮。若是站在孤僻的角落,兴许在柳色青青的季节里,我还能矜持着。可我今年别无选择的……
我心向沟渠系列十九:淮海路
看那东南西北的路,在淮安这座城市里,我现在愈来愈觉得,每一条路都像我曾经看过的熟悉的面孔。情涌动着路,路带着我想着帘外的涌动的人世如潮。若是站在孤僻的角落,兴许在柳色青青的季节里,我还能矜持着。可我今年别无选择的踏上了淮海路,在这个春天,多雨的春天,为了我的昂儿。我曾经说过,淮海路我走的极少,在这座城市里,尽管它给我的感觉是蔓延开的繁华,可那繁华于我是咫尺,也是天涯。咫尺即是天涯,淮海路的繁华不在我的心里扎根。春天的生命是绚烂的,淮海路的一年四季都像在春天里度过一样,你看不到它的萎谢,白天喧闹,晚上沸腾,阳光也好,灯光也罢,走在淮海路上,我感觉我走上的不是我的人生,是一个华丽的舞台,梦一样华丽来不及转身的舞台。而我的人生,是踏实的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脚步声的一条漫无目的路。
淮海路在大治路东头的末尾,它左连大治路,右牵汇通市场。淮安的人民大会堂在它的西边,金马广场在它的东边,看到这两个巍峨且豪华的建筑物横站它的两侧,让我第一次看到它们就觉得淮海路像是一个高贵的王,左右呼拥着三千佳丽。说起淮海路册封的三千佳丽,那当然不只人民大会堂和金马广场,还有淮安的迎宾馆,新亚商城,时代超市,淮安市最好的小学淮安附小,清江中学,都在为它抬身价,挣面子。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在古代,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不是品德好,贞节高,实在是没本事窝囊的象征,再英明的君主也没有听说过谁搞过一夫一妻制的,除非心理被扭曲的,像明朝的那个有恋母情节的皇帝万历,事实证明优秀的男人很难属于哪一个女人的,淮海路虽然置身现代却也是,它总要一些物象为它做象征,它的繁华不能只靠哪一个点来支撑。这个不用奇怪的,现代的男人不也会明里暗里的藏着掖着一些家花野花,何必苛求一条路呢?别的不说,就说金马广场,是近两年才建成的商业楼市。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住满了人,周末路过它身旁,车水马龙,围的水泄不通,叫我不得不去想,如我这样的一些底层百姓在这样的空间里,凑的是繁华和热闹,还是想把自己也拿出来做它的帮衬?要说凑热闹,我还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虚荣心特强,总想得到这座城市的认可,梦想着有那么一天,乌鸦转世的我,能够离开乡村养我的那个巢,麻雀变凤凰,落上高栖的枝头。而事实呢?现实里我是离开了我原先的那个巢,可我并没有高栖,不过从一个阴沟里爬到另一个阴沟里,拉屎挪挪窝而已。这样的状态,我想我要说是来为它做帮衬的,实在寒碜了人家的面子。
年幼时最怕听见母亲哭,尤其是在半夜,她心中最委屈的就是自己扁担长的字不识一个,结果外公把她许配给我父亲,同样扁担字不识一个的男人,脾气暴躁,大老粗一个,一遇到意见分歧就对我母亲拳脚相加。而我现在最叫屈的是什么呢?母亲曾经在我少年时光里用她的亲身经历教育我,找男人绝对不能找不识字的大老粗,可偏偏她的三个女儿我最不听话,我给她找的女婿令她很不满意。先生心眼不坏,就是读书不多,说话油腔滑调,很不讨我母亲的欢喜。小的时候,因为脑子不太正常,我九岁才读书,父亲对我很是反感,吃饭总让我蹲在一边吃,兄妹之间只要一拌嘴,不管是谁的错,挨打的人总是我。为此,母亲不敢吭声,就在背后抱我坐在腿上说,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就不能还嘴吭一声吗?哑巴也能呀一声,你爸打你怎么就不见你吭声?父亲对我反感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心里,也笼罩在母亲的心里。母亲一直觉得我是不适合出现在父亲面前的,所以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会经常对我姨说,反正是个丫头,迟早是给人家养的,姑娘是大一天就少一天呆在家里。母亲是一直巴望着我快点长大,找个好人家的,解决一块她的心病。大概因为母亲的话语过早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我也异常的早熟,我很小的时候就巴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巴望着自己快点成为人妇,做了别人家的人,就不再有这种折磨了。事实上证明,自从我出嫁后,父亲也没有再打过我,我像是有了一种自由感,然而我的自由是有限度的。不在父亲的限度里,而在我婆婆和我先生那里。我说我是一头被人禁锢了思想的牲口,拴在了一根无形的桩上,这是我多么真切的感受,在我这样的不合适宜的年龄里。我越来越确定人是没有绝对自由的,世界的万物都受牵连,淮海路上的一人一物如此,我的心里有一条路也是如此,永远抵达不了那个畅通无阻的境界。站在淮海路上,我窒息,繁华让我窒息,车流人潮涌动让我窒息,与我触碰过的回忆和琐屑的一地鸡毛没有哪一样能够让我今生离开窒息的边缘。
金马广场在淮海路的南头,和对过的清江中学两两相望。金马广场的里面楼阁是不需要以步带伐的,现代化的高科技能够让你轻轻地按一下按钮就让你直上云霄,坐电梯上多少层楼那也不过是男人抽半根烟的功夫。淮安的金马广场里坐着的都是一些能够和繁华贴在一张脸上的人。譬如张月明,一个省作协身份的人,淮安市作协里也是首屈一指,赫赫有名的人物。张月明的散文写的是呱呱叫的,淮安的日报,晚报,电视报我都在上面看到过他的文章,早年看到他的名字,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花姑娘,名字起得那么风雅,有种今夜月明人尽望的诗意美,直到昂儿出世的那一年,我因孩子的户口问题找卫生局的武勇帮忙,后在老武的介绍下才见到他的尊容,一个肥肥胖胖足有二百多斤的彪壮汉子,一脸横肉蹲在下巴上。从他的天庭饱满里可以看出,他是有着多么的福禄相。再后来熟悉了,知道他的事情也就多了。诗意美自然也就因距离减少而消失了。前几年张月明在北京路上卖过锅炉,我去年一个春天都在北京路上行走,我曾说北京路是还原我最初的一个原型的路,其实张月明在北京路上让我看到的不仅是我的原型还原了,还有他,脱下艺术文学的面具,我们都是奔波生活的凡夫俗子。
张月明学过中医,后下岗,改经商。他现在是哪条路来钱就狂奔向哪条路,哪个地方能让他发财,哪就是他心目中的罗马大道。虽然是挂着作协的身份,打着文学的旗帜,却是在搞一些文人圈子的小活动时也不忘在留影的相册上写上“医学会无极限保健品”的字样。说到无极限保健品,我还真有那么的信几份。去年九月份身体微和,做了一个小手术后,迟迟体虚不能起床,后在朋友的推荐下买了他给的一盒吃了一个星期不到就康复了。为此,我推荐了好几个身体不好的熟人都去买这个吃,可这到底不是灵丹妙药,不能说的太离奇,它好是好,可真的是病入膏盲的人,怕是回天无力,不能单靠它。张月明曾经劝过我几次跟他一起推销这个产品,说做这个很来钱的,具体怎么做,大概也就是先买一些产品,在网上注册一下,然后推销一盒拿多少提成,跟前几年做完美产品,安利产品差不多,近几年又出现了无极限和菲贝。去年春天,我所上班的幼儿园园长听说做菲贝来钱差点把幼儿园都转让出去,后来幸好没转让,夫妻俩扑上去做,把工作都辞了,结果一年下来两手空空,今年又重操旧业了。我早年在福建的时候就见过一个江西的男人做安利产品,做到最后过年的时候回家连路费钱都没有,亲眼所见,打那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个东西能让我们这些底层人在短时间内成为爆发户的。甚至,我骨子里一直抵制这种赚钱的渠道,不上班,不劳动,指靠一张嘴能够养家的梦想,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真有,谁还愿意劳动呢?
可能是各人的经历和接触世界的视角不一样,所以世间的事都是难说难解的。张月明对我的抵触情绪一直很反感,他说我这样的人活该穷命。现成的发财渠道都不知道去做,无药可救。他对我的无药可救用最鄙视的语气说,你是个无知透顶的女人,当文学被人玩腻了,都当着有钱人附庸风雅的调料时,居然还有人穷得叮当响,拿着微薄的工资,处在一日三餐奔波在起跑线上时,还痴心妄想文学能够给你带来希望。文学能够带来什么?你知道吗?他在一个月前用手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年轻的,文学带给你的是永远困顿和愚昧下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文学艺术家的气质吗?人家文学艺术家都是冠冕堂皇的,可你呢?几百块钱的化妆品你买得起吗?上档次的品牌衣服你穿得起吗?吃不如人,穿不如人,二十几岁的人连人家城里四十岁的女人打扮得好看都没有,你居然还有心思艺术?我问你,你心里哪来的艺术?张月明的嘴巴不亏是在商海波涛里泡过的,说到最动情处他还会说,不说成名流传后世,就说淮安这么个小地方,市作协有你的名字吗?区作协有你的名字吗?地方作协最低级别的作协像你这样没钱的穷鬼都不会有人让你进去。论坛看你文字的人,认可你文字的人大多都是穷鬼,有钱人没人想看你那些寒碜的像唱东风破的文字。
张月明的话让我曾经寒心好一阵子,可我的心里总有一把火,熄灭不了我在淮海路上的零星希望。张月明的话很像淮海路上那些高耸云端的华丽灯光,照的我一身充满卑微和凄凉。冷雨浇花端,昨夜的一场大雨让我今早起来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心绪就是冷雨浇花端的感觉。冬天虽然过去了,可春天的雪霜未止,雨又来了,风也来了,风里雨里,走在淮海路上的这些天,我天天都在想,风霜几时不曾侵袭过我?昨天一女友抱怨我,你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不在去年的西安路上了,什么时候又这么快跑到淮海路上上班了?我说怎么说是好呢,本就是居无定所的,出来都是流浪的命,不过是混口饭吃,哪里黄土不埋人,哪里不活命?树挪死,人挪活,我也不过是个逮到机会就挪一下的人而已。
说到我把自己挪到淮海路,那可不是我的本事,那是我去年上半年认识的一个幼儿园园长胡老师的功劳。胡老师在汇通市场开了一家幼儿园,前几年生意很好,赚的是钵盆满盂。可惜的是去年的末尾,淮安的车站搬迁了,车站和汇通市场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有道是唇亡齿寒,说的一点不假啊。车站搬走了,很多在汇通市场做生意的人也随之而搬走了,人流稀少了,幼儿园的生员也急剧减少。没有办法,为了维持生存,胡老师只好把学费抬的比以前更高一些,可大家都知道要想发,众人头上刮,光刮那一点可怜的人数,收入到底是有限的,没有收入,没有生员,雇佣的老师自然也就减少,因我以前在她手里干过,所以她今年决计把我推荐给淮海路的北头末尾,万星幼儿园,紧靠淮阴区的苏北市场。苏北市场贴近小营北站,它的繁荣足可以和惜日的汇通市场抗衡,生员也很稳固。年前我在西安路一家因拆迁经营也很惨淡的幼儿园上班,心里很是不情愿,但碍于胡老师的介绍,一直勉强硬着头皮干,今年春节一过,她没等我开口就打电话给我说,我把你的工作都找好了,连工资价格都给你谈好了。开春后你就安心上班吧,我也不要你谢什么,只要有时间你过来到我这坐坐,不枉咱共事一场就行了。胡老师的好意让我很是感动,正月十二开的学,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星期,可胡老师每个星期都要打电话给我的老板问我现在的表现情况,每个周末都在网上问我现在的感觉好不好,不好再换。这些年头,感觉贴心贴肺的朋友太难得了,而我误打误撞的从一个门外汉进入幼师这个行业也不得不说是老天照顾我,遇到那么样的好人。
其实淮海路在我走上的第一年,就遇见一个大好人。我每当想起这些人这些事,感觉我的人生不是人生,有一半像是在戏剧里。2004年的时候,我应聘明强中学,也是傻头傻脑的来过这里。那年夏天,在刘老庄中学教政治刚刚学期结束,就因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明强中学的左校长,他是聘用的校长,看到我的简历后,给了我一张名片,叫我去他的学校找他。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被录用了,当天就回来搬行李准备去配合他开补习班。说来也好笑,时值刚放暑假,真是燥热难耐之时,可我却带着一床被子过去。走在路上,慌慌张张的,行李也没打包好,可能是那天心情太激动,兴奋了,坐在公交车上,经过淮海路上一个站牌,裹在被子里的花生瓜子矿泉水滚了一地,惹来旁边好几个乘客都瞪着眼看我,说,喂,大姐,你能不能不要慌,出来坐车子也不把东西整理好,小年青的做起事情来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就在我被人家说的不好意思,正准备低头捡滚在地下的东西时,突然车子在一个站牌前停站一晃,差点把我装倒,幸好有一个戴军帽子的男人上来一把扶住了我,笑呵呵地对我说,算了,听话,掉了就不要了,到家再买。然后我看到驾驶员看到他扶住我的时候表情变得异常的紧张,后来才知道他是公交公司人武部的领导,每天都要出来在各个路点上巡视一下。
那天他把我从地下扶起来就问我,你是放假才回家啊?我说,不是,是去学校的。他说,哦,放假去学校干什么,补习吗?我答,恩。于是他又关心的问我,今年是读初三呀,大热天的带那么厚的被子干什么?我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告诉他,不是读初三,我是老师。他一听我说是老师,忍不住把先前低下的头抬起来呆呆地盯着我望了半天,说,你是老师啊。我看你这样的打扮,慌慌张张地,还以为是学生呢!于是那次我们在车子上一直聊到我下车,我把号码留给了他,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这大热天的带着被子刚到学校应聘上也不注意点形象,人家会笑话的,用不着,不如我把你的被子带回家,周末你到我家来,他把他的名片和电话号码都留给了我。那时,我想被子是旧的,也不值几个钱,确实带着也是很麻烦,从刘老庄中学的宿舍搬出来都还没洗,不如就放他那吧,等着星期天回家顺路刚好到他那拿。
后来我去他家拿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家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市外国语学校读书,成绩一直不好,他叫我到他家是有目的,先是跟我套近乎,后就请我帮他儿子补习功课。就这样,后来我成了他家的常客。先是电话邀请我去他家,等到混熟悉了,他直接叫儿子每个星期六晚上就站在淮海路的汇通市场对过的这个站牌前等我。只要我在这里一下车,他就看到我了,而这个站牌,是我那时回家的必经的一个转车的地方。他夫妻两个人都上班,有时候双双在晚上都值班,家里又没有老人,先是补习功课,到后来,孩子一到星期天就跟着我转,我到哪,他到哪,连晚上睡觉都粘着我,跟我睡在一起。
最搞笑的是,文友谢国丽在2005年的时候为我介绍过一个对象,相亲的那天刚好是周末,他家的儿子又跟着我后面了。考虑到他父母都去上班,把他锁在家里不放心,于是我在人家中午约我吃饭的时候把他也带了去。人家男的一见面就问媒人,那男孩子是她什么人?媒人也不认识我带的是谁,就问我。你带谁家的小孩子呀?我是个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人,照实说,一个朋友家的小孩子。可吃饭的时候,孩子紧紧地贴着我,媒人想支开他和别的小朋友玩,让我和那个男的单独说说话,奇怪的是这孩子死活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手,结果这桩婚事也是不用说,黄了。媒人后来回话说,你带着个孩子过来,人家男的一直怀疑是你的拖油瓶,你一个大姑娘,让一个孩子紧紧贴在你身边干什么,以后不要给人家带孩子,真是晕,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听了媒人的那个话,我的那个气呀也憋在了那个孩子身上,后来我再接到他爸爸打我的电话,请我给他带孩子,我就没好气地说,带你家儿子我就一辈子要做尼姑了,我还没结婚,不要破坏我的名誉。他倒是很厚脸地对我说,不要急,你帮我带好孩子,你的对象我来给你介绍。再后来他果真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就是我先生,用他的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因他做的这个大媒,自然做了他的弟媳妇,而他于我本来是陌生人,做了朋友后,现在又做了我儿子的亲堂伯父,他的儿子也变成了我的侄子,如今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都说这世界很大,可想想这些流年里的事情就发现,其实世界一点都不大的。再大的世界,站在淮安的天空下,走在淮海路上这样的繁华地段,也不过如一个屋檐下度着流光岁月。都说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说不是呢?去年我在《咫尺繁华》里还写道,给我感受最深的繁华是淮海路,可我走的极少,除了偶尔的逛街之外,大多是奔波在北京路上的,可今年的此刻,我突然要自打自的嘴巴说,你看,我这个春天,也许这一年,都会天天往返在淮海路上。它的繁华,尽管咫尺即是天涯,可总是要走上一遭的,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淮海路上的这些年,在这个城市,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地对自己说是,我来过,哪怕不过是风烟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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