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

补 丁
　　今年夏天，我常穿一双蓝灰色的袜子。前几天，一只袜子磨破了，我脱下后随手丢了，换了双新的。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换鞋出门，发现鞋上方方正正地叠着那双袜子，拿在手中，淡淡的肥皂清香扑鼻而来，破洞的地方补了一块蓝灰色薄布，针脚整齐、细密。 　　母亲补的！我看看母亲房间虚掩的门，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轻轻抚摸着那块补丁，往事浮上心头。记得童年乡下的夜晚，小小的煤油灯下，我们姐弟几个围着桌子写作业，母亲在桌子一边，面前放着针线盒，手指上戴着顶针，拆拆，缝缝，补补。有一次，我写完作业，看她补衣服。她困了，边缝边打呵欠，针尖划过顶针扎在手指上，她猛然清醒过来，我赶紧跑过去捧着她的手一看，手指上慢慢渗出一个血点。母亲起身到院子里，拿来一根麦秸，掐下一截，剖成细细几片，拿一片在唇边蘸点唾沫，贴在上眼皮的睫毛下，说，这样就不打盹了。 　　那时家家都穷，老大的衣服，老二、老三接着穿，破了就打补丁。我们的衣服、鞋袜打着补丁，母亲都洗刷得干干净净。我们贫穷，但绝不潦倒。 　　那几年刚开春就断了粮，父亲在外教书，母亲独自持家，常带我们去田野挖野菜、草根，用这些当粮食的“补丁”。我还记得拿着小镰刀跟母亲去田野挖茅草根，挖出来，擦净土，白白嫩嫩的，放在嘴里嚼，甜丝丝。茅草根用水煮了再吃。那时候，庄户人家大多想着法子补缀清苦的日子。母亲把院子前面的空地种上蓖麻，去乡收购站卖蓖麻籽，换点油盐钱。记得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到家，母亲从炊烟弥漫的厨房出来，欣喜地说：“今天我们熬小米饭。前面那几棵树卖了，换的小米。”后来，我在县城上了班，父母随我来住。母亲还是那样节俭，许多年前带着补丁的旧衣裳都洗得干干净净，细心地打成小包袱，一点针头线脑也理得整整齐齐。我说：“妈，这些东西用不着了，占地方，扔掉吧！”她一遍遍地抚摸着那些小包袱，说：“多好的衣裳啊，留着吧！想想从前过贱年的时候……”话没说完，已泪光莹莹，我感伤无语，小心地帮她把包袱放起来。 　　穿上那双打着补丁的袜子走在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暖和、平静、踏实。那天我和朋友到外地办事，傍晚在宾馆住下。我脱下袜子，同事瞅到补丁，揶揄地笑道：“你这么会过日子！” 　　我笑笑，把袜子方方正正地叠好，说：“我母亲补的！”他满脸的羡慕。 　　我心底的幸福满溢，我的老母亲快八十了，身体壮实，耳不聋，眼不花，还能用她的手，为她儿子的袜子打补丁。

我站到窗前遥望家的方向，看见满天橘红、祥和的晚霞，一轮红彤彤的夕阳，在树杈间静静地燃烧。
作者：姜仲华地址：山东省齐河县人口和计划生育局（251100） [ 本帖最后由 姜仲华 于 2011-7-7 09:1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