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年味儿：是用来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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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的一次邂逅，只因一辆寂寞的列车，在寒风中延伸着没有尽头的北方，让我这个西南的女人找不着季节变换后的无赖，在那段无助的眼神里，我才知道人们常说的流星太美，却不敢用眼泪收藏，而冬天太冷，却不敢接近爱的温暖的原因。就是这些诡异的原因，让我大胆的接受了一件带着暖意的棉袄，只因那缕歉意和回味，便拥有了现在的家。

　　撞上一个北方老公是自己的宿命。自从认识这个山西偏僻窑洞里走出来的汉子后，我就开始未雨绸缪。在我的生活圈里，要学会四种模式，培养浪漫情调，就看韩剧，要当有出息的人，就看战争片的英雄，要调和家人关系，就多看国产的那些生活片，更值得我窃喜的是，告诉先生要多读书深知夫妻间的相处之道，遇到一些精辟的句子叫他笔录。尤其在我身处的四川，盛产着一个非常流行的词汇“巴耳朵”（‘巴’字的前面还有一个‘火’字），叫先生必须铭记于心，以免丧失演化为四川男人的这个本色。我常给先生说：你不要怕四川女人的喋喋不休，其实这是一种赞美，四川女人这样的赞美，说明了做四川男人的一个美德，意在一个完美的男人。我用这四种模式，把自己的老公还真的调教成了四川男人的秉性，北方男人的那种铁耳朵型也就自然给捂软了。

　　这样的调教，一晃就是五六年，效果是显著的。记得刚耍朋友时，先生常说每年一到春节就必须回老家过年，我听到就烦，但假装没听见，或笑而不答。他有时自言自语，既然做了四川的女婿，一家过一次年也还是可以，我妩媚、含蓄的点着头。就在这五六个年头里，每到年关，先生就这样唠叨，我就这样妩媚而含蓄的点头。直到今年的年关，我主动提出订两张去太原的机票，先生忙问：干吗？我窃喜地回答：去你的老家过春节呗。这一消息被老公快速传给了他老家的妈妈，完全没把老公这话当真的婆婆直到年三十看到我俩在她眼前时，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其实，我是一个孝女，并不是四川人常说的那种恶媳，结婚这么多年没回婆家过年，总觉得内心不好受，像欠了好大一笔债似的横在心里，总觉得亏欠先生和他的家人。婆婆出生农村，自然不懂得流行和时髦，看着我这个媳妇，半天合不拢嘴，从婆婆的眼神里，我读出了惊讶和赞美，读出了她养的儿子的福气和与生俱来的那种傲骨，看得出婆婆的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回先生的故乡，见面礼是少不了的，我拿出旅行包的保暖衣、毛衣，分别递给婆婆、公公，还有妹妹，并给婆婆一个红包，那里面是我这一年单位的三千过节费，和五百元在2010年中财挣的诗歌稿酬。而婆婆呢，怎么也不要我插在她荷包里的红包，说我们在四川买了新房，还是分期付款的，那背债的滋味不好受，叫我拿回去。面对婆婆的理解，我幸福地流出了泪花，把婆婆抱得更紧。但红包我还是塞给了婆婆，毕竟那是作为儿媳的一点心意，何况这五六年的时间没有来过。

　　看见我们难得回一次家，婆婆使出浑身解数，大手笔在桌上摆出六七个菜，我暗自发现，除了鸡鸭鱼的三个炖菜的盘子有几片菜星子的味道外，其他几个凉拌菜的味道，几乎像是把山西的陈醋倒进装满不同材质的盘子里。其实，看见这些我并不想吃，毕竟自己处在不是那种缺衣少吃的年代。但作为痴迷四川年味的我，第一次到北方过年，不免对年三十还是很怀憧憬的。四川把年分为三个阶段，腊月二十三祭灶神为小年，年三十为过年，正月十五为大年。这一段时间里，都开始折腾起吃的来，什么香肠、腊肉啊、鸡鸭鱼、各种新鲜素菜什么的，满桌子丰盛的菜品，吃与不吃，气势摆在那里。可年三十这天，我看婆婆怎样忙碌，也没啥大动作，午饭的桌上也就这么几个吊不起胃口的菜，难道是晚上？结果一到晚上，就更让我傻眼了，每人一碗饺子，里面青菜都很少，老公看着我瞪大的眼睛，把他碗里的几根少得可怜的菜夹给我，让他嗤嗤的笑过不停。

　　围着电视看春晚，这是我必修的生活课。婆婆的家虽然简陋，但一个能让我看春晚的电视机，总算了却了我对北方不习惯的理由。年初一这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老公就在我面前直夸：我妈蒸了好大一锅的馍，白白胖胖的就像我的脸蛋。这才让我知道，北方人过年就是要蒸出白白胖胖的一大锅馍来庆贺新年的五谷丰登。至今我也想不明白，北方的人怎么就用这么简单的仪式就把年给过了？

　　奇怪的事，让我发现，婆家有一种现象发生：公公不做事、妹夫不做事、连我的老公也不帮着做事，只看到婆婆和妹妹忙个不停。只要饭菜一上桌，这三个男人酒足饭饱后筷子一丢、嘴一抹就下桌了，厨房的活全是女人干。这我看不惯，我拉着老公往外走，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干吗回老家就成这个样子了，你这模样真恶心。老公悄悄地捏了我一把，小声点：坚持一下，在家这几天，我要是做了，你让我爸爸、妹夫怎么看我？你看看母亲和妹妹做事的那个温和、欣喜的眼神，就应该知道这是在北方而非四川。是的，我看到了这种北方女人的眼神，从内心深处，也只好放弃四川妇女解放的思潮，不去打扰婆婆家这份宁静和透露出来的这缕家庭的幸福。

　　回乡，这是一个传统的命题。作为北方的媳妇，第一次感觉北方家庭还是蛮可爱的，透露出来的传统，还有孝顺，男人也得憋着一股子气担当。我无意中看见老公给公公和妹夫几张百元大钞，就知道打肿脸是什么滋味。我知道老公身上没几个钱，但男人的尊严，我看得出老公给钱后的彷徨和欣喜。直到今天，我依然把他的那缕心情装在自己的心里，因为他是我的男人和依靠，我得给他保留面子和形象。其实不当着我的面给钱与否，这是小事，毕竟那是老公的秘密，这个小小的秘密，我得为他保留着。而北方之行，最让我迷恋和记忆的，则是北方的暖气，热乎乎的，我换洗的内衣总会在第二天就能晾干，感知外面的冰冷，而家却温暖如春。这让我几天后回到四川在遭遇的一次次寒袭的夜晚里成为我和老公最美的牵念。

　　(2011.02.18晚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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