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字有关的闲言】：纯情或者遗忘（上）

某日与弦歌闲聊，说起字。弦歌言：“感觉里你应该和我一样不热衷什么发表、出书、成名，假如我们的字有能量走远，网络已经给它们修筑了道路了。如果走不远只能说明它们不够营养价值，还不能点亮别人的心。一直向善靠近就是文字的意义，文学的能量吧。”嫣然一乐。确如此言。曾有人对我说：晰子，你啥时候出书呢？我说：五十岁吧。而且，少量精装。只给真正喜欢它的人。也许到那时候，历经岁月的烽烟，走过沧海与桑田，那些精选的字，会粒粒如珠贝。

如下的文字，本想留着自己取乐，只因与弦歌聊之，一时兴起，语：“偶有关于字的闲言，下周帖来大家一乐。”字有千面，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自己以为好那便是好的了（呵，这似乎是一种谬论，应为大多数的人以为好，那才是好的）但我却从不以他人的喜好为喜好，只为自己的欢喜而欢喜。

吴冠中老先生在他的《心灵独白》里说：血管里流出来的都是血，作者的作品虽有质量的差异，但明眼人都能在任何一幅作品中触摸到作者心脏以及脉搏的跳动。文字也一样，是血液的流动。如若是知音，就一定能从作者的文字中，感受到写作者在写作那一刻内心的种种翻覆。如若不是知音，哪怕你将内心平平展展地摊开，他（她）即使擦身而过，亦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所以，此为遵诺，纯为一家之言。有知音者，笑一笑，不是知音者，也请一笑而过罢。

先行谢之。

- ---------引子

【1】
曾经在偶然处，邂逅一句话：写作永远是卑微的，而记录终成习惯。

这里的写作，我的理解是纯文学。因为，另类的写作，从来就不缺少市场，不缺少好奇的窥视者，写作永远是卑微的。在这句话中，我有些黯然。卑微与谦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错，我们因该以谦卑的方式写作，众生万物至上，我们只是苍茫云海间众生万物的一份子，没有理由不与他们平等对视，握手微笑。或者，眼光与头颅还可放低点，再低点，将众生万物擎在心的峰顶，以仰视之态欣赏它们的美好品性。文字的宽度、高度与 厚度，便也会愈加的辽远而宽广。自我的凝视，大可苛刻点，人之初，性本善，让良善无限延伸，全力开出亮丽的花朵，而让那些不慎沾染的恶，退到墙根，萎缩成冷冬的败叶。但是，这种灵魂的低首，并不是卑微，而是谦卑。

可实际上，现下的纯文学写作，一直卑微地走在路上。这让人想起梵高的艺术之路。那么无助与孤独。它们就像流离失所的孩子，无人认领，无家可归。

对于真正的写作者来说，写作的终极意义，一如黑夜中航行的帆，看不见灯塔的光亮。记得曾经在天涯，看到过两个人无助的呐喊，那种呐喊，让每一个正走在写作路上的心碎。

多么需要温暖啊，彼此的温暖。发达的网络，便成了温暖的寻源地。可，相对于现实来讲，网络，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有美丽的珊瑚和蝴蝶鱼，也有暗礁与恶鲨。你只要在海洋中遨游，那么，你遇见的，不可能都是火红的珊瑚和优雅靓丽的蝴蝶鱼，暗礁和恶鲨，不知道躲在哪一个阴暗的角落，正等着你。如若没有足够的承受力，那还是上岸吧。能不能彼此多给予一点温暖呢？多让阳光照耀？让我们遇见的，只有珊瑚和蝴蝶鱼？这种可能性，为零。

这也是纯文学写作者的悲哀，更是纯文学的悲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诗，流传千年，依然簇新。

所以，我对谦卑的、对纯文学保持一个纯静之心的人，心怀深刻的敬意。


【2】

其实，即使有鲨鱼，有暗礁。我们亦不是非要与他们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扬起高贵的小头颅，绕过去。无需在意它们的俯视耽耽，亦大可不必在它们不怀好意的冷笑里失去意志力。绕过去，继续你的航程。

写作，应高是高贵的，谦卑的高贵。无需任何人认可，更无需任何人赞扬。以生命的纯白的底质为书简，尽情抒写。让你的航程，充满快乐的阳光。

我知道，这只是我认为的写作的终极意义。远离名利场，放下所有的贪欲。只是一种简白的记录，纯粹的抒写，不为任何折腰。 “如果钟爱的文字不能引领我们生活得更豁达、坚定、宽厚而又怀揣希望，我们还是远离她吧，宁可与文字决绝”这是一句我偶然拾得的闪亮珠贝。有人反驳说：写作，在某些时候是一个痛苦煎熬的过程。这与上面的观点，并不矛盾。写作，一如孩子的出生，无论期间遭受过多少痛苦的浸袭，在孩子哇哇坠地的一刻，曾经历的种种苦种种难，都变得轻如云烟。但最后的欢愉并非写作的终极意义。孩子的出生，是一个肯定的过程，他们会在出生之后，不断成长，并在成长中，带给母亲无限欢愉。并且，在十月怀胎的过程中，尽管有辛苦，但母亲的心里，却是欣喜而期待的，这种期待，有必定的结局。可写作没有。写作，没有必定的结局。成败并不在我们必然的掌握之中，它比十月怀胎的等待过程更为纤长难耐。有没有我们期定的结局，更是一个渺茫的未知数。也或许，他们会如莫扎特的音乐梵高的画一样，在几百年之后，为人说称颂，得到它们应该拥有的价值体现，而更多的，却如石沉大海，沙入水流。

平常心，便显得尤为重要。而写作过程对与生活的影响，也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在写作的当下，感觉到内心的快乐与欢欣，并让自我的生活，在写作之后，更为豁达、宽广和从容，并不去注重结局，这才是写作应该遵循的态度。而那些写作过程中内心的跌宕起伏坎坷辗转，也应是浸润着欢喜的。

【3】

艺术是一个伟大的谎言。因为它可以逃避现实。这句话出自于毕加索。原文也许并非如此，流传下来的，只是大意。

不容置疑，毕加索是一个伟大的画家。而且，是一个运气好得出奇的艺术家。因为，他的艺术，在他生前便得到承认，使他可以拥有自己想要拥有的生活，并有财力与精力更深层次地探索艺术的魅力。

但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画，更不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在画中，在艺术里，他是一个天使，在生活中，在对待女人和情感的态度上，他是一个恶魔。他可以看着自己的两个情人为了争夺情爱在自己面前扭打而熟视无睹，反而以其为题材，安然作画。

他的内心是冰冷与狂热的两极，中国式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对他来讲，是一个笑话。然，他的那句话却很经典。艺术，的确是一个谎言。在这个谎言里，可以堂而皇之地逃避现实。

文字亦然。亦是艺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文字中，我们可以随意营造情境、事件，可以此与彼张冠李戴，可以肆意虚构。一如毕加索的画，任意地撕裂着被画者是身体部件，此放在彼处，彼放在此处。

但我欣赏不了毕加索的画。我欣赏真实的艺术。像中国当代第一个自觉的散文写作流派：在场主义。面向事物本身，使散文之笔直接进入事物内部，与世界的原初经验接触，并通过本真语言呈现出来。它们，才对现实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虽然，写作，并不完全是现实形态的记录，但一定要反映时代的本质特征。慕容雪村的《你怎能如此无知》，是他在传销窝点潜伏二十多天后的力作。如果没有那二十多天切身的体验，这部作品，也许就只是纸上谈兵，少了诸多精彩。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要自我的切身体验，但，一定没有有切身体验的作品精彩，所谓的虚构，那只是一个自我的精神世界，并不能承载写作应该具有的社会以及时代的责任。

我所说的责任，也并非空洞的口号，以及大话谎话连篇。而是细腻到个人的情感、生活的琐碎，以及经历的个体生命过程中的真实体验。绝对不是虚构，也不是谎言，更不能以此，作为现实的避难所。


晰子 09随笔（1）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1-7-1 11: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