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逍遥”游

　　好多人理解不了，中午不抱着枕头流哈喇子，热烘烘跑到河滩，光着屁股在水坑里扑腾，扑腾来扑腾去，不还得让太阳送回家，图个啥。被他们撺掇到半路的我更理解不了，也不小了，让洗衣服的姐姐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好在，找乐子的事从来少不了我，你要说游泳，听起来就没劲，可一说“走，耍水儿去”，那就不一样了。村里人玩的东西本就不多，最上瘾的就数冬天放火和夏天耍水儿。自从不让烧秸秆后，小屁孩儿们趴在酸枣树上盼冬天，盼春天，就盼着这点念想，说不准啥时候连耍水儿也禁了，农村真就死气了。 　　走到水坑一数，呵，村南村北的爷们都在，咱也不含糊，搬个石头，找个树凉坐下。为啥？不会呗。那不成，虽说你在城里上学，可也是咱村里人，村里有会游泳的鸡，没有不会游泳的鸭子。我娘说我打小没注意，我不信，但我还是下水了。后来，有人问我，喝醉酒是啥感觉。太好回答了，就跟在齐胸的水里走，你要感觉只淹到肚脐眼，那是起步醉。 　　新感觉会上瘾的，轮到我说，走，耍水儿去。还去啊，都两回了，他们开始耐心地规劝我，细心地给我讲解哪儿哪儿淹死一个刚考上大学的人。我说过，我不是没主意的人，这回轮到他们被撺掇了。 　　有时候，我挺心疼水坑边的地主，估计他们的菜锅里很少吃到西红柿和黄瓜，相对来说，那三棵桃树肩负的任务更艰巨，如果还有西瓜地，就再好不过了。有次，正光着屁股在地里作业，碰上地主，斗不过跑吧，跑也没跑成，认识。地主厉声喝道，小心，别坏了庄稼。转而又道，吃几个瓜果不打紧，当年，我和你父亲上学那会，俺们也是吃完饭就去河滩游荡，玩的花样比你们多。现在是野的时候，憋家里不出的是城里人，但是，老百姓的命根，不许毁坏。 　　父亲意识到该教我和弟弟游泳，是源于我复述老师的一句话，有两样东西，学会就忘不掉，要是狗刨算游泳，我学会了第一样，另一样是骑自行车。当我记不起老师的音容笑貌，我开始相信他说的话。池子里人很多，我的狗刨相当惹眼，惹眼是因为难看，看得我很不好意思，父亲反而大加赞赏，怎么说也是一种求生本领，那年暴雨席卷石家庄，地道桥里淹死了三个人，难看地活着总比丢人的死掉划算。得到父亲的赞许，我游得更远更深，直到没力气才想起还得返回去。我开始叫喊，看我游泳的人又开始看我喝水，像在看电视。父亲刚穿好衣服，一换台，儿子不见了，再换台，池子里喝水呢。只见父亲不慌不忙地脱去衣服，向我游来，我抱住父亲的脖子，上岸也没松手。那种恐惧，让我相信，凡是凭借水性救人的热心肠，基本上，下去就是下去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自己体能的绝望会让你死死抓住他，死也不放手。庆幸，看我的人压根没打算下水，更庆幸，父亲水性了得。 　　总算捡条命，到了大学，体育选课，能耍水儿自然不选别的，这才接触真正意义上的游泳。暑假，急于见识一年来的修炼成果，拉上儿时的前辈，锁定当地最大的水库。是鸭子是鸡一下水就见分晓了。伙伴们大喊，行了，行了，别往前了，这水太瘆人。我哪肯罢休，单枪匹马前行，后面的叫喊由钟声渐渐改成蚊子嗡嗡。游在碧绿的湖面，像一片弯在水中的柳叶，被鱼儿拱着前行，像，毕竟不是，回头一瞥，过了水中央，体力开始不支。咋办？回是回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游到对岸，我翻过身，躺着划行，总算熬到岸边，躺在地上不想动弹，可是怎么回去啊，水路是走不通了，只能沿河转回去。 　　星期天的午后，散发着慵懒和闲逸，忙碌了一周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来到湖边钓鱼，情侣们，钓友们，隔着一二百米，次第悠闲。钓不上鱼来或许很失望，但是，见到一个大男生光着屁股就是不下水，还从身边没羞没臊地走过，总还让枯燥的等待多了几分趣意。这倒不算什么，比起经过两个观光团队，我就像一朵野花，次第开过他们乏味的眼睛，有人还拿着手机，像模像样地拍起来，我敢打包票，他们不虚此行。 　　冲动的惩罚，并没停止前进的步伐，反而凭借意外收获保存体力的方法，在此后与海浪的搏击中，增添了信心，只是，变得和父亲一样沉稳。 　　游在时间的河里，难免发生不逍遥的事情，浅尝辄止，可以不被人笑话，也将失去探寻进取的新意。故“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若能“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不逍遥也就变得逍遥。
[ 本帖最后由 葭选 于 2012-1-18 22:3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