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县的同学
2022-01-14叙事散文潇湘渔父
邻县的同学说来有点奇怪,我家本是炎陵县,可与我来往最多的并非本县同学,而是相邻的茶陵县的同学,当然这其中有个特定原因,那就是家兄在茶陵工作,每次回家我几乎都要在茶陵停留,有了这个条件我与茶陵同学接触、来往自然也就多起来了。我们是全省的第一批……
邻县的同学
说来有点奇怪,我家本是炎陵县,可与我来往最多的并非本县同学,而是相邻的茶陵县的同学,当然这其中有个特定原因,那就是家兄在茶陵工作,每次回家我几乎都要在茶陵停留,有了这个条件我与茶陵同学接触、来往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我们是全省的第一批工农兵学员,也是湘潭师专文革后正式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共计160人,来自湘潭、岳阳两个地区的13个县,每个县12人,只有湘潭、湘乡两县各多2人,分成语文、数学、物理、化学4个班,除湘潭、湘乡外,都是平均分配,每个班都是3人,只是进校后因本人的要求稍有变动,打破了原定的平均分配模式。
我县的12个人有11个是我高中的同学,只有一个是四中毕业的初中生,虽然年级不同,但原本就认识,如今又再次同校或同班学习,按说关系应当很好,然而不知怎么的,除了与同班的一个同学关系甚密外,其他的都有点“君子之交淡于水”,即使在我毕业留校后的岁月里,与其他十个同学也鲜有来往,与此相反,我与茶陵的12位同学则随着岁月的流逝关系越来越密切,感情越来越深厚,有的近乎成了莫逆之交。
进校读书的第一年,因206国道大修,茶陵、炎陵两县的交通极不方便,要回家就得改走他线,不仅路程远了不少,还得绕行,因了这个我与茶陵的4位同学决定不回家过年,就在学校度过寒假。然而只在学校呆了两天,那思乡、思亲之情就搅得内心不得安宁,于是5个人一商量,还是决定绕行回家。
正是这次临时的回家之行,使我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这些茶陵同学,甚至让我进入了他们的家庭,认识了他们的家人。
回家途中我们五人先是在衡东县住了一晚,第二天乘车到茶陵,他们四位就算到家了,可我离家却还有九十公里,哥哥当时还在部队,第二年才转业到茶陵工作,到得茶陵时已是晚上,那时已近年关,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我原本有点担心如何解决吃住的问题,未曾想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刘罗仔同学说他家在城关,离县城近,由他管吃管住,我自然是大喜过望,连连向他表示谢意。
果不其然,来到他家后,他父母、弟妹都很热情,刚一落座茶点、水酒就上来了。只是茶陵的习俗与炎陵有些不同,如喝水酒不温热,喝酒就不喝茶,说是茶解酒。我自信酒量不错,于是开怀痛饮,谁知冷酒看似没有力量,但后发的劲大,最终我还出了个洋相——喝到后来就吐了。我自觉不好意思,但我同学和他父亲都一再安慰我,说是喝酒的人哪有不醉的,让我别放在心上。
本来我计划第二天就乘车回家,但化学班的谭国康同学说既来之则安之,他家与刘家只是一河之隔,非要我到他家去做客,姓刘的同学也在旁边帮腔,一看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下来。其他两位同学因家在乡下,当天回不了家,于是也与我一起做了刘家与谭家的客人。
七二年哥哥转业到茶陵,安排在电影院工作,这样我回家也就多了一个中转站,而每当寒假、暑假来临时,哥哥总是要我先在他那里歇脚,住上一两天再说。有了这个便利,我在茶陵停留的时间自然也就多起来了,与茶陵同学的交往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
我比较看重同学情份,因此每次到了茶陵,少不了要去探访同届的十二位同学,虽然除本班同学外其他专业的并不十分熟悉,有的连名字也叫不上来,可不知怎的,我与茶陵的同届同学几乎就没有专业界限,谁见了我都象老友一般,之间毫无隔阂,只要听说我来了,他们都会跑来哥哥处来看我,至于我同班的四位则还要坚持请我吃饭,弄得我总觉难为情。
在这其中,尤以化学专业的付罗生同学与我相交最深。说来他家条件并不好,家在农村,妻子没有工作,结婚、生子又早,但他只要知道我到了茶陵少不了就会上门找我去玩,俩人都好酒,谈话也投机,因而特别处得来。他家未迁来县城之前,主要是我们俩个玩,尽情地喝顿酒,再海阔天空扯上一通,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感。后来,他妻子安排了临时工,家也就迁到了县城,这样我与他的家人也打起了交道。
付罗生为人很是豪爽,对同学也特别有情义,尽管他家的日子过得并不那么舒心,但只要碰上老同学,他就把一切的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全身心地陪你吃饭、喝酒、聊天,他似乎成了世上最快活的人。
按说县教育行政部门还是比较看重他的,早在1974年就让他当了城关中学校长,可以后三十多年他并未得到升迁,当得最长的是解放小学的校长,不少于二十年,当得最醒目的职务是二中副校长,大概也就是一个股级干部吧。可他并不在意,还是活得有滋有味的。
付罗生是个很谦谨的人,从来不喜欢说大话,但唯独说到武术他的口气就有点舍我其谁的味道,好几次对我说五十斤的石礅他可以连续上举,几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子,还时常伸出胳膊给我看,显示他的结实、健壮。的确,看样子他的身体就像牯牛似的,浑身都是劲。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他这么好的身体却于2005年去世了。当时哥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许是他抽烟、喝酒毫无节制,把五脏六腑弄坏了吧。在我们这一届同学中,他的年纪最小,50年出生的,可偏偏他却走在了前面,连花甲都未满,真让人有扼腕之痛。
茶陵的同学的确很有人情味,只要我到了茶陵,他们就尽可能地要聚一聚,大家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他们也不搞凑份子,而是这次我请,下次他请。他们说如果不是我来,他们还凑不到一块呢。听着这话,我明白其中的情味,觉得茶陵同学如此看重我,实在有点受之有愧。
俗话说投桃报李,我老是给茶陵同学添麻烦,总得有所表示吧。于是我趁着2004年在茶陵过春节的机会,年关之前找了一家饭店,预订了两桌酒席,准备我与哥哥两家和我的茶陵同学来个大团圆。我一一与他们电话联系,除一个同班的女同学已经去世,另一个与我一样留校工作,其他十位同学都非常高兴,表示一定来赴宴。
那天酒席并不丰盛,但气氛特别好,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痛痛快快地喝酒,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谈友情,谈事业,谈家庭,谈过去,谈未来,几乎无所不谈。茶陵的同学说毕业三十多年了,我们之间还从未一起聚过,也从未如此一起开心过,今天这个日子实在值得纪念,于是化学专业的龙福山说论年龄他是老大,他建议趁今天这个好日子成立校友会,并毛遂自荐,由他任会长。大家一听,都一齐鼓起掌来,大声说:“好!”
物理专业的李清驹说他带了相机,提议趁这个机会留个合影,大家都欣然同意,于是饭后来到饭店门前,分两拨照相,先是给我家照全家福,然后是我与十位同学合影留念。排队时,茶陵同学硬要把我推在最中间,说是我是外县人,理应受到尊重,众意难违,我只得答应。
以后我与茶陵同学还聚过两次,一次是在刘罗仔家里,一次是在物理专业的曾运来家里,他们设的是家宴,气氛虽然不错,但人员却总难聚齐。随着化学专业付姓同学的去世,也因我去茶陵的机会减少,以后再也未能聚会,我自感生活中少了一分乐趣。
2010年,我去家乡捐书,路经茶陵时停留了两天。大概是年过花甲的缘故吧,心中难免有一种来日无多的感觉,加上以后可能要长住北京,因此总想与茶陵同学,特别是其中两个据说已经得病的同班同学见见面,于是一一给他们打电话,其他八位都联系上了,而且情况还不错。两个得病的同学一个已经垂危,另一个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心里就似油煎火烤一般,坐立不安,急着就要去探视那位病重的同学。恰好那位同学的儿子从外地回来护理父亲,听说我要去看他爸爸,立即骑上摩托车来接我,我与妻子买了一些慰问品,坐上摩托就去了。
到得那里一看,刘罗仔同学已经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子已经不能动弹,连头都不能转动,因为患的是食道癌,早已说不出话,瘦弱得不成人形,我的眼泪涮地就下来了,没想到当初班上体格最强健的他今天会变成这副模样。记得去年我去北京前曾给他打电话,是他自己告诉我人在长沙作检查,可能食道有问题,可他情绪还很乐观,一再安慰我没事,要我放心,未从想才过了一年,病情却恶化到如此地步。我尽量克制自己不流泪,不哭泣,可心里却悲痛得难以自已。坐了一阵,他妻子、儿子、女儿要留我们两个吃饭,可我那里吃得下,放下慰问品,留下一点钱,最后深情地握了握老同学的手,然后噙着眼泪上了他儿子的摩托车。
待他儿子一走,我竟象孩子一样哭起来了,我对哥哥和妻子说:“完了,完了!刘罗仔只怕挺不过一个月了!陈小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没想到茶陵四个同班同学早早地走了一个,眼看着这两个不久也要告别人世,就只剩下陈雪洪一个了,以后我再来茶陵,这里就要变成我的伤心地了。”
今年六月,因大嫂年满六十,我前往茶陵祝寿,得知刘罗仔、陈小云都已故去,心里悲伤了好一阵,原想去看看其他同学,考虑到妻子一个人带外孙管不过来,只好作罢。
茶陵本不是我的家乡,可我对它却有一种胜似家乡的感觉,就因为这里有一班待我如同亲人的同学。他们给了我深厚的友谊、情感,给了我无限的快乐、愉悦,使我深深体会到什么是同学情、朋友义,使我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然而苍天无情,过早地夺去了我四位同学的生命,又给我的人生留下无尽的遗憾。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李兴文 于 2013-9-25 21: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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