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身男人一天的流水账

文/堂珂

　　突突突，突突突，手机强有力的震动声像无数把小铁锤奋力敲打着我的耳朵，敲得耳朵根子都疼。五点半了，该起床给孩子做饭了。根据我的经验，闹铃一响，应该毫不犹豫的立马起床，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迟疑，要是想再迷糊一会，往往一迷糊就迷糊过了头。
　　早上这段时间特紧张，耽误不起。开灯，穿衣服。打开热水器。去厕所。然后去厨房忙活。有时煮面条。一个锅里烧水，一个锅里做卤子，看看水快要开了，下面条，搅拌，添凉水。有时熬小米粥。早上时间紧张，只有半个小时，小米二十分钟就烂了。熬小米粥要吃糕点——口苏、蛋糕、脱水面包、绿豆糕、饼干，片状面包夹鸡蛋或者果酱，主要就是这几样。有时煮水饺。水饺一般是周末自己包的，放在冰箱里冻着。有时也从超市里买。儿子喜欢吃猪肉三鲜的，有时也包白菜的、蘑菇的、鸡蛋木耳韭菜三鲜的，还包了两次鲅鱼馅的，掺上点芫荽，洒点味极鲜，味道鲜美，有淡淡的香气。有时出去买粽子。一般是春夏秋三季，到了冬天就不行了，五点半天还黑乎乎的，又冷，卖粽子的还没出来。有时也去火烧铺买火烧。但到了大冷天往往去了，人家才和好面，还没开始烤呢，只好扭头快步往家跑，吃点简单的了事。
　　早饭贵在精。贵在热量与能量的搭配。一大早起来身体各器官的机能处于半封闭状态，普遍没胃口，所以更要变换花样，以使处于半昏睡状态的味蕾受到新鲜物的刺激而变得活跃起来。“每天一包奶，强壮中国人！”受这种宣传的影响，前几年我跟儿子坚持喝牛奶，纯牛奶，花生核桃牛奶，高钙牛奶，早餐奶，都尝试过，后来牛奶问题频出，什么三聚氰胺，什么黄曲霉素，弄得胆战心寒，遂忍痛割爱。
　　一边做饭，一边看表，五点五十五，去叫儿子起床。回过头来盛饭。饭盛好了，再给儿子接热水。我一向要求儿子自己的事自己做，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在这方面我从不娇惯孩子。之前孩子的鞋子袜子衣服都是他自己洗，可到了高三，时间实在太紧张了，此举主要想给儿子节省点时间。
　　有时我跟儿子一块儿吃早饭。有时给儿子摆好了饭，我再去补睡一觉。近来，总有种睡不够的感觉，不知什么原因。但此举的最大弊端，是很多时候往往睡过了头，猛地醒来，抓起手机一看，还差十几分钟或者几分钟就到上班的时间了，鞋带没系好，脸来不及洗，饭来不及吃，火烧屁股一般往单位疾驰而去。
　　手忙脚乱的是中午这段时间。
　　儿子十二点放学，十二点二十到家。一点半就得从家里走，中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中间还要睡觉——高二之前，儿子从来都没有午睡过，一是精力充沛，二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可是进了高二就感觉力不从心了，不睡不行了。为了尽可能多腾出点时间睡觉，儿子一回家就得马上吃饭。这可苦了我了。我所在的学校十一点四十五放学，而我干着班主任，还得靠送路队，回到家十二点左右。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我要做好饭，还真是紧张。红烧鸡翅、红烧鸡腿、炖土豆块、炖全鸡、红烧鱼、糖醋鱼这些相对麻烦的菜肯定不行，只能做些简单的，比如炒土豆丝、炒芹菜、炒芫荽、炒菜花、鸡蛋炒青椒、炒萝卜丝、煎豆腐、醋溜藕片、西红柿榨菜汤等。就是这些简单的，很多时候也要早上就摘好，洗净，切好。如果是芹菜炒木耳，或者是山药炒木耳，上班前一定要把木耳泡上。如果是土豆丝，早上就得切好泡在清水里。有时也买只烤鸭或者烤鸡，这样能省不少工夫，只炒一个或两个青菜就行了。
　　午餐贵在吃饱。除了菜的荤素搭配和量要足之外，饭食的搭配也很重要。不能上顿下顿今天明天都吃一个样的。海参鲍鱼天天吃也难免腻歪。馒头，火烧，油饼，大饼，煎饼，花卷，尽量换着花样吃。高中时期正是孩子身体和脑力发展的关键时期，而且学习那么累，营养一定要跟上。
　　母亲或者父亲时常送一些东西过来。生的或是煮熟的地瓜，几斤小米，几个鲜玉米棒子，一方便袋鲜花生，一打煎饼，或者是她自己烙的油饼、糖火烧，以及芹菜、藕、白菜、萝卜等时令蔬菜。这些要么是老家的亲戚看望父母时带过来的，要么是母亲赶早市买的。有了父母送的这些东西，我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买菜上了。虽然父母离我住的小区不远，但我并不赞成他们这么做。父母都已年过七十，母亲颈椎不好，一发病就头晕恶心浑身没劲，父亲患有高血压关节炎心脏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病，我曾经不止一次制止过，可是二老口头答应着，过后一切照旧。
　　其实中午我也可以请假提前十分钟回家，但是有诸多因素限制着。其一，我干着班主任，学校要求班主任必须靠送路队，否则就给班里扣分，并且扣除每个月五十元的全勤奖。其二，一个星期五天的上班时间，有三天上午第四节我有课。也就是说，即使学校批准我早点回家，我不要那五十块钱的全勤奖，也只有两天的时间能提前十分钟回家。后来校领导大发慈悲，特许我可以不靠路队，于是我的做饭时间从二十分钟延长到了三十分钟，从容了许多。
　　可一旦遇到意外，手忙脚乱就变成了狼狈万分。这个学期有两次正做着饭突然没液化气了，心里那个急躁呀。一次是夏季，赶紧打电话找灌气的，人家说二十分钟后才能赶到，只好放弃，穿着拖鞋一溜小跑，到小区外的包子铺买回包子糊弄了一顿。一次是冬天，火焰似灭未灭，赶紧拼命摇晃液化气罐，一不小心手指挤在柜台的铝合金边上，鲜血淋漓，只好端个脸盆倒上热水，再把液化气罐放进去，火焰这才恢复了正常。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我买了个备用罐，这才没了后顾之忧。
　　晚上这段时间对我来说，那真是优哉游哉了。晚饭儿子在学校里吃，一直到晚上十点十分左右才回家。这段时间我可以外出喝酒，可以散步逛超市，可以上网看电视码字，可以回家吃母亲做的饭，给母亲捶背，陪父亲聊天，尽享天伦之乐。有时在家洗洗衣服刷刷鞋。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洗，再泡上一杯香茗，乐声悠悠，茶香袅袅，美哉乐哉。我不喜欢攒一大堆到了周末搞突击。我也不喜欢用洗衣机，那东西洗不干净，大多时候我用它来甩干。高一的时候我还正儿八经地给儿子做夜餐，一者因为学校的伙食不好，质量不高；二者晚上自习这段时间很长，相当于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的时间，能量消耗大。后来儿子在网上看到吃夜餐不利于健康，就自动终止了。可能受我的影响，儿子很注重养生之道，还从网上买了一本《黄帝内经》利用间隙进行研究，有些片段竟然背得滚瓜烂熟。为这本书还闹过一次笑话呢。有一次语文老师让他起来背诵课文，因为课文太长，内容又了无兴趣，他背不过，就说，老师，我给你背一段《黄帝内经》吧，说完果真有板有眼地背起来，而且没有任何的停顿，惹得同学一阵喝彩，弄得老师哭笑不得。这事是我开家长会的时候从班主任嘴里知道的。我问班主任儿子在校表现怎么样，班主任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你儿子的涉猎面很广呀！我一头雾水。班主任这才说起这件事。涉猎面广能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固然是好事，但不能因此耽误学习呀，你也是当老师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我笑了。这小子，可真够牛的！《黄帝内经》虽然是养生者的必备良书，但是内容苦涩而无味，儿子竟然熟背诸多段落，看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确乃至理名言。后来儿子回家就只喝一杯牛奶，或者吃个水果，然后洗脚睡觉。到了高三，又延长了半个小时才睡，因为发的讲义太多了，在校时间根本做不完。我说做不完就不做了，累出毛病来就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了。儿子随我，是个认真的主，惟老师的话为圣旨，说做不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做完。看着儿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满脸浓浓的倦怠，我的心酸酸的。成绩，高考，前途，个性，爱好，兴趣，人生的价值，家长的面子，学校的荣誉，这些词语仿佛一片片雾霾，弄得我的心湖一片迷惘。
　　正常情况下我会等着儿子回到家以后再睡。看电视（百家讲坛、探索发现），上网（写文章、改文章、发邮件），看书（散文、散文年选），举哑铃锻炼身体，是我消遣这段时间的四大经典课程。“当看到窗口那一片橘红色的灯光时，他觉得心口暖暖的，一股温馨的雾气悄然升起。”这是我很早就看过的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至今犹记得清清楚楚。心理专家研究过，一个人回家时家里的灯是亮的，还是暗的，对其（尤其是孩子）心理有着不可忽视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对此，我深有感触。腾腾腾，儿子上楼梯了；哗啦啦，儿子从皮带上解钥匙了；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啪嗒一声，门开了，儿子带着一股风一脚踏进家门。这个时候我的第一个动作是瞅儿子一眼，起身给他倒杯热水，然后扭身进卧室关灯睡觉。一天的生活至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也有例外的时候。主要是在外应酬喝酒喝多了，顶不住了，回到家倒头便睡。但是，我会把客厅里的灯开着。这样儿子看到家里的灯光，心里就踏实，就会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12-1-6 09:2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