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心情日记(七)我听过你的歌

春天心情日记(七)我听过你的歌
春天的夜晚，我总是喜欢沿着一条我再熟悉不过的学院路踱着方步，悠闲的走一段时间，放松自己。我在这条路上已经来来往往四年了，蓦然回首，除了感觉自己变得日渐成熟外，还有的就是感觉自己在生活的角色里心变得越来越孤单。过了清明，就是人间四月天了， 想诗人徐志摩眼底的四月天是何其的美，而我除了羡慕外，只有惆怅自己没有那样的一双看世界的眼睛。
诗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我的眼底至今没有一丝流光溢彩，所以我的心自然也就是漆黑的一片，就算外界有再多的绮丽风光投影给我又能怎样？瞎子点灯是白费的，所有的人在我身上种植希望那自然也是要被我辜负的。我总歉意于我的这一双眼睛，什么都可以看到，却什么都不能借它收揽于心，因为我的这份辜负，我倒想起一个人，要是我的眼睛长在他的身上该有多好。
说起他，那要追溯到我年轻的时光里。十年前，十年这个数字之所以被我现在记得如此的精确一切都得归功于他留给我的印象。十年前，我在一所乡村小学里代课，我遇见了他，在我单位的附近一户人家门口。每天上班，我骑着自行车必经之地，他家的门口。每天早上从他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我都能听到电子琴声，悠悠扬扬的，好听极了，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歌吗？是江珊的《梦里水乡》呀。那些时光里，我不仅每天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能听到他的琴声，还能听到他自己边弹边唱的声音，那些歌词我还能记得些呢！“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轻轻地挥手／不要惊醒杨柳岸那缠绵的往事／春天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谁也裁不走那扇古老的窗／玲珑少年在岸上守侯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我对歌手江珊的作品除了《糊涂的爱》熟悉外，再就是她的这首清雅脱俗的《梦里水乡》了。真没想到这么好听的歌，第一次听到它竟然是一个盲人传唱给我听见的。
我以为听到他的歌声是一种新鲜，后来偶然的一次，我跟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提起这事，谁知大家都说，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他是从小就爱唱歌的瞎子，没别的本事，就靠这吃饭的，乡下每逢赶集的时候，他就让自己家人牵着他到街上摆摊卖唱，挣点钱花花，生意好的话，有时候一天也能赚几十块钱，糊口是没问题的。经过大家这样一说，后来我再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也就自然不大惊小怪的了，只是时间久了，从别人的嘴里我又知道这个二十出头，和我差不多大的瞎子，不仅会唱歌弹琴，还会给人算命。但后来关于他自己的人生曲折,不知道他可未卜先知过?
我在他家附近那所小学上班的时间并不长，仅仅一年的时间，我就选择离开了，离开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乡村的子弟都过腻了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也许是青春的不甘寂寞，总之那时候我是很不甘心自己的身心就这样禁锢在祖祖辈辈留下的黄土地上的，我是２０００年的春天到那里的，２００１年的春节我就辞掉那份工作背着行囊南下福建了。
这溜溜时光绕指的瞬间，不经意地就过去了。我从南方回来的时候是在２００３年的国庆节，回来后我发现很多人都不在了，除了我的一些亲近的人之外，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素昧平生的瞎子。碰见原来的同事，老熟人，我总免不了提起他，提起他弹的一手好琴，和他唱给我听到的那些歌。那些琴和歌是我惦记他的主要原因，也因他的那些琴和歌，那时候我常有这样的念头，要是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的一架电子琴，像他那样娴熟地为自己的心弹唱一曲该有多好。而事实上，即使我那时有琴在侧，也是不能如愿的，因为我是个音乐上的白痴，我根本对音乐有几个音符都一窍不通，哪能弹唱呀？我曾经想过，像他那样能够为别人唱出快乐的人，一定也能够用自己的执着坚强为自己的生活唱出快乐吧。听老家的熟人说，他后来娶了一个瘸子女人做老婆，那女人是开残疾车在市区带客的。我想，他不在老家自然一定是进城和他的女人一起谋生去了吧。之后的好些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我也进城好些年后的今年春天才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又碰到他。
我若不是主动上去和他打招呼，我想他是不会记得我的，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视觉里没有我的影象。
那天晚上，我在学院路的这个街口无意间看到一群乐队在露天演出，其中坐在中间的是一个男人戴着墨镜，弹奏的乐器正是我所熟悉的电子琴。他弹奏的曲子是我在网络里经常听到的欢子的《为何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
因为他戴着墨镜，我在夜晚的斑驳光影里不能仔细辨清他的脸，但我从侧影里观查感觉到就是他。于是那天晚上我试着打听他的详情。我挤到看演出的人群中，问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他戴着墨镜，是不是眼睛看不见呀？那旁边的人说，是啊，他是个瞎子。我故意说，一个瞎子弹出这么好听的歌，真不简单。我突兀地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叫程城呀？那原本弹琴的他端坐在人群的中间，不知为何突然把琴弹断了，于是另一个乐手赶上去换他下台。他是会听音摸路的，这个我早在很多年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寻着我的音走到我跟前说，你是谁呀？怎么那么熟悉的声音，好象我们认识，现在我用的是艺名，知道我真实姓名的人不多呀。他那样一说，我就在那天晚上肯定他一定就是我十年前认识的那个盲人程城了。后来我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之后，他终于释然地说，原来是你呀，谢谢你还记得我，怪不容易的呢。后来的我就在人群的隙缝里问了一些他的这些年境遇，在他的叙述里我才知道，他的那个老婆因为嫌他的残疾负累早在他们女儿出世一年后就和他分道扬镳了。如今孩子被他寄养在老家父母身边，他是一个人独自出来在这个城市谋生的。看他那样专注地在台上唱着欢子的网络歌曲《为何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若不是听到他对我亲口如此描述自己的境遇，我怎敢相信，他在这露天大街上唱着的歌原来是给自己听的呢？
歌者的苦，吟者的悲，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吧。如今的我终于如了早年渴望坐在琴前，十指弹奏的心愿，身侧和他一样，是少不了一架琴相伴的，同样，我也早在没和他重逢之前就学会了像他那样用琴作谋生的工具了，只是我终究是不能像他那样放纵地弹唱的。因为我面对的不是露天的广场，慵懒闲适的人群，而是一间教室，几十双不涉世事的目光，喜怒哀乐都由一把琴操纵，哪些是沟渠，哪些是月光，我的指间是不能随心所欲流出来的，只有听他的歌，我才能在这春天的心口触碰到。他的那些歌，那些足可以辜负我眼睛的歌，我的眼睛也一直这般费解的辜负着它们，只是这些年这无声的万物都不能知道罢了。 草写于2010年4月10日 [ 本帖最后由 郭玉琴 于 2010-4-11 21: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