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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异域之鱼

2022-01-14抒情散文冷晰子

异域之鱼 这座城市不是我的。虽然,我无数次地经过这里,蜻蜓点水后,仍与之擦肩而过。现在,我依旧是这座城市深巷小街中的一尾刚刚从其他流域不慎滑入的鱼,不适应水温,不熟悉浅滩,哪里是漩涡,哪里有暗礁。水温有些冰冷,春天还很远,衣袂间没有一丝……
异域之鱼
这座城市不是我的。虽然,我无数次地经过这里,蜻蜓点水后,仍与之擦肩而过。现在,我依旧是这座城市深巷小街中的一尾刚刚从其他流域不慎滑入的鱼,不适应水温,不熟悉浅滩,哪里是漩涡,哪里有暗礁。
水温有些冰冷,春天还很远,衣袂间没有一丝暖风的气息。那些繁盛荼靡的花朵,还躲在遥远的地平线,迟迟不肯绽放容颜。 不是自己的,终归有些不仗义,游走的身体梦一般虚无轻渺。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飘渺的云朵——我刚刚走下火车,很饿,想寻一点食物充饥。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东南西北,哪里都看不见熟悉而温暖的光亮,哪怕这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午后,对我而言,依然像黑夜,迫切地想要一盏心灯,指引我走向该去的方向。

涌动的人群,像激越的水流,不时地混入巨大的漩涡,再也看不见踪影。城市太大,水太深,想要吞噬一粒尘埃,轻而易举。

旁边有个栏杆,扶着栏杆,我蹲了下来,想给漂浮的身体一个稳定的重心,可以安心地下一个决定,不至于以抓阄的或猜硬币的方式完成这东南西北的抉择。如果这时候,有人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对我说——来,我一定会像被下了蛊的人,跟着他海角天涯。

没有人对我说话;我也没有和别人言语。我只是一条其他流域不慎滑入的鱼,我不认得谁,谁也不认得我。谁会去和一个陌生的人来搭讪,除非他(她)是拉人入住的掮客,或者一个倒票的黄牛,想从我并不鼓胀的钱袋里获得些许欲望的满足?就算真的要询问,我也要找一个穿着特殊制服的以为安全的人。

就像秘密,我们宁可相信树洞,对着树洞喋喋不休,也不会去跟一个熟悉甚至亲密的人说。

树会不会有秘密?树有秘密了会不会跟人说?

我不确定此刻有没有秘密要说。也许真的有个树洞,我也没有秘密在这时候说与它听。我很饿,想要食物,随便什么都可以。只是,东南西北,哪一个方位会有呢?如果是我熟悉的海域,我通常能非常准确地知道,哪里水草繁茂,哪里有比我还小浮游生物的气息。然而,这只是其他鱼们的流域,海水茫茫,波浪翻卷,水草或富有生物的气息已被搅得浑浊而凌乱。我已迷失了方向。我不得不撑大了鼻翼,动用了所有的呼吸系统,太多的杂味屏蔽了基本生存所需要的食物味道。

方向的迷失并不仅仅在此时,谁还能记起婴孩时母亲奶香——那种源自母体的最真纯的味道?成长,繁芜交错,岔道纵横,不断地误入,不断地与之融合,几乎沾染上所有杂乱的气息,再也回不到最初。

我选择了东,东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光亮最先穿破云雾层拂照人间的地方。我可以不相信月亮,因为,明朝文人张大复在他的《梅花草堂笔谈》里曰:“邵茂齐有言,天上月色能移世界,果然!故夫山石泉涧,梵刹园亭,屋庐竹树,种种常见之物,月照之则深,蒙之则净。金碧之彩,披之则醇;惨悴之容,承之则奇。浅深浓淡之色,按之望之,则屡易而不可了。以至河山大地,邈若皇古,犬吠松涛,远于岩谷,草生木长,闲如坐卧,人在月下,亦尝忘我之为我也。”月能诓人,概如此意。由此,舍弃西方,我选择了东向南侧。南侧,更贴近我的故土,更能嗅到故土的气息。

这是大年初四午后。街上,有些冷清,很多铺面都关着门;只一些临街处,有些闲散的摊点,兜售着影碟,皮夹,劣质的书籍和一些零散日用品。摊位上,稀稀落落围绕着几个挑挑拣拣的人。沿途,有几条往纵深处蜿蜒的巷陌,但没有一丝温暖的烟火气息从巷深处飘出。

对于未知的深冷,我从来都没有窥视和探知欲,甚至心存恐惧。记得幼年,宁可在外面的场院里,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写作业,等娘干完农活回家,也不愿意进入没有烟火气息和摇曳着昏黄灯盏的屋里。

继续向前。走过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几家比较大型的服装城和鞋城正打着火热的价格战,高位的打折信息,极力引诱着路人的欲望。有很多人,像一团失去方向感的沙丁鱼不由自主地朝里挪动着脚步。

如若不是饿,作为时间的消遣,或许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游进去。悠闲地逛一逛,更可借以抵御一下贪恋人世繁华而迟迟不肯撤离的冬日寒流。

不知不觉竟是长长的距离,我刚刚游进来的那个出入口,已经走出了我的视线之外,莫名有些恐慌。我不可能留在这个城市。这里,没有我过去遗留或者未来将会萌生的根。饿,已经退居次要,我必须找到那个入口,这样,才能顺利地离开,返回我所熟悉的流域。不至于在这片陌生的深海里成为无人认领的骨骸,或者亿万年之后孤独的鱼化石。

转身刹那,不远处的一缕烟火扼住了我的嗅觉。走过去,虽然只是一个简陋的小屋,但温暖的炉火,足已诱惑一双冰冷的手;那缕飘散在清冷空气中的温暖炊烟,足够充填一个饥饿而冷寒的胃。走进去,没有米饭,只有面条。
面条,并不是我爱吃的食物。然而这不是我的故土,可以在娘的面前随意挑拣;这也不是我熟悉的城市,可以由着性子,洗手做羹汤。

草草吃饭的间隙,店主人上了一小碗汤。瓷白的碗,清汪汪的汤水里飘着几丝青绿的葱花和几丝芫荽,有细微的清香,飘入鼻翼喉间。浅浅的泪,湿热眼眶。平日里,我是绝不喝这汤的,而这碗汤给予的温暖,是遥远的地平线上在朝阳里悄悄绽放的一朵花,它笑着向我耳语:春天,不远;家,一直在心底
这座城,名为襄樊。

2010年的大年初四,我曾经是一条滑过这里的异域之鱼。

晰子 2010.3.8日随记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0-4-25 10: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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