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纹

裂纹


1. 裂纹。这样的细节是不可以被描述的。就像蛇体扭曲的纹理。绚烂，妖娆。

你说。

湖面已经被雪覆盖，阳光细密的针线，串起了麻雀，或者更多的鸟声。一个冬季的早晨，就这样在迟到的寒冷中开始了。

你应当看到，雪埋葬了一切。天地只剩下一个字。白。

可是，你却看不见。一场葬礼正在举行。你只知道，棺材再精雕细刻，也会变成空的，就像现在这一片茫茫天地。你只俯视你所居住过的城市，试图把它再次变成一个地址，一个可以重新记忆重新邮寄的地址，好让短信准确回落。

雪的路很长，落满脚印。被风穿越的，只是一些遥远的呼号。山羊的，野鸟的。呼号中，葬礼开始了。也是一天开始了。

你说，还有一些人没有出席。他们的踪迹已经被雪淹没。就像那些五彩缤纷的裂纹，隐约在脚下。


2.走了那么多年，好像就是为了寻找这些裂纹。那些你曾探访过的山村，湖水，树林都在暗示着这些裂纹。你感到温热的生命第一次在它们身上依附。裂纹与你，近的能彼此听见呼吸。微弱地，轻灵地，在散开在撒扬。你摊开自己有些发胀而干瘪的手指，轻抚。

这是一种彼此认识的仪式。

但，裂纹还在，而你却不是你了。

日子一天天从裂纹上滑过，你仅仅看着，就像被划过。你听着一明一暗的挣扎，或呼吸。有一种浅浅的深度，没有幻象地流转，好让你失忆。

而你能够忘却什么呢？


3.如果没有裂纹，在冬天的湖面，就像所有的风景都已隐匿。那么，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在流淌呢？你知道，孤独的风正在刮来，它将浸透所有的裂隙。你害怕了，被自己的恐惧击倒。然后，有几条鱼一样的游物漫过肉体。脆弱的生命，从寂静开始，又将归于寂静。你已被时间，一点一点地挤干，成了一条干鱼。漂着，游着。

你不再离开那些裂纹了。你最后的颜色，形状，就是裂纹的颜色，形状。它们已经干涸，不再红润，或清爽。风，缓缓吹来，吹去，将冬天漂白。

在裂纹的深处，有一种安魂曲一样的声音响起，和遥远的陌生了的哼唱相应和。那是亲人的，也有朋友的。它们在告别，在安抚，又像是在迎娶。这是你似曾经历过的一种仪式。沉默。平稳的沉默。唱片似的，转着，走着。一句句真实的谎言。没有裂纹的谎言。每个人都懂，每个人都说。

但你已经离开喧闹，堕入在裂纹之中，让另一种蓝穿越。


4.你裂纹一样的碎片，紧紧地缠绕着。就像湖面底下的水，从一个身体流经到另一个身体。其实，这些都是彼此无关的一些片段。片刻。它们让你下沉，下沉，没有尽头似的。那些黑暗，或黑暗一样的滋味，被一页页翻过。你现在有的是时间。在黑暗中阅读，在黑暗中发言。

你也终于明白，失去了日子，你将变成一座城市，与所有裂纹对话。

河流向上，裂纹也向上。但你却选择向下。一种坠落的方向。这样可以更好地看见裂纹华丽地，朝着冰面的延展。于是，你也融进远远的鹅群中，苍凉地叫着，寻着，就像寻找丢弃的时间。你向鹅讲述自己的过往，重复着每个古旧的事例。你说，天堂之下，不是地狱。


5.你将自己忘却。厌倦。只留下一串串华美的裂纹。那是你曾经目睹过上千次的、死去已久的幻影。和回想。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1-9 11: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