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闲

　　　　　　　　　　　春闲 　　周六从乌市参加培训回来，下了火车就睡了，几乎睡去了半天，晚上又是一宿沉睡，周日起床，便感觉精神十分好，一些美好的东西开始生发，如枝头已经油油绿绿的树叶。 　　看着满院里新鲜的绿意，我突然心思转动，笑着说：“你说蠢这个字很有意思吧：春天一到，虫子多了，人心里就开始活动，叫蠢蠢欲动，欲望一动，人就变蠢了，是不是？”老公不置可否，在院里轻轻扫着满地的梨花瓣，微风过处，又是一阵梨花碎片如雨丝飞旋着落了一院，虽然如此，老公仍然开心地扫着，干劲不减，我缓步走上楼去，去阳台晾晒已经洗好的衣服，同院里那黑黄大理石碎拼的地面不同，那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上，白色的花瓣铺了细细一层，宛如盛大节日的残局，几分向往中的热烈，几分落幕后的冷清。 　　女儿骑着童车在院里来回地转着圈，碾着那朵朵梨花的尸骨，空气中隐隐地有一种雨水将至的泥土气息和花魂流转的清香。老公看着清扫洒水后的院落和一阵阵的梨花雨，不由说：“真想做诗呀。”我看着他笑：“呵呵，终于找到年轻时的感觉了？”他满心爱怜地看着女儿，又看看我，只是笑，新鲜的早晨，新鲜的阳光，他的笑容又如初相识时那般灿烂了。 　　忽然想起一个正读博士的朋友，也是老公的同学，因为学业紧张久不联系，去年生了孩子，与我有了更多话题，联系增多，她在最近一封邮件中与我说到了回归的话题，她说不管人如何选择自己的道路，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大众的生活中来。虽然相交不多，但她是理解我的，毕业后这十一年，我坚持自考，两度考研，参加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考试，每次，我的成绩总令正读研的她也赞叹不已，可这又能如何？现状是：自考科目至今没有考完，考研以放弃告终。每每想到她，想着当初和我一样出众的她（老公的评语）如今正在北京读着博士，而我，囿居边城，过着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小职员生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差异只可能增大，除了选择回归家庭，还能如何？这个现实让我绝望。虽然，我一直觉得老公孩子也是一种丰厚的馈赠。可生活里，我们总是更注目不如意的地方，于是，我好象越来越不快乐。真如她所说，放弃了绚烂，就一定会找到平和？我没有把握。

　　象是心有灵犀，老公突然提到了“知识就是财富”，我苦笑：“这个在我身上一点也没有体现。”老公看看正在院子里追逐小狗的女儿，没有动容，平淡地说：“其实也有体现，你的知识和你的财富就体现在她身上。”他用手指指女儿。女儿正向这边跑来，阳光把她的小脸照得绯红，汗水将她湿了的头发粘在额头上，运动使她一双眸子在充满生机的脸上更加黑亮，女儿笑着和老公谈着那条可爱的小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但马上她又转身去和小狗逗玩，活泼的小狗和灵动的女儿真是好伙伴，她们在刚长出短短草皮的草地上雀跃着，玩得真开心，我想到了女儿平时的可爱言行，实在忍不住想笑，这可爱的人间四月天！ 　　下午时，在院里为女儿洗刷小鞋子，我唱着歌，心情十分轻松，为女儿做事我总是不知疲累，而在自家院落里这份安然让我有了几分带着醉意的幸福感。突然地面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湿迹，这个多风的季节里竟然开始滴雨了！北方春天的雨太珍贵了，它们不只是增加诗情画意。那些焦渴中的树木花草和庄稼，那些干躁焦虑的心灵，如我，都一并被这春雨洇湿了，一种脆弱的东西在生命中伸展开来。 　　零落的雨慢慢打湿了楼梯上的地毯，把丝丝红色映入那片片细小的梨花尸骨中，于是，仿佛花魂与雨精在这个季节里相生相拥，氤氲中出一种奇异的香味来，我不由醺醺然，拥着女儿，絮絮念着一个古老的童话故事，睡着了。 　　醒来时，屋内一片朦胧的红色，细看，竟是老公点亮了挂在院中的大红灯笼，雨仍在似有还无地滴沥着，红红的灯笼照亮了我的阴郁梦境，闻着香香的饭菜味，我不由食欲大增，走进厨房，见老公穿着我的围裙，戴着厨帽正哼着歌为我们准备晚餐，不由心情大好。身边的生活竟然这么象诗！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觉？ 　　上楼时，女儿又细细看了看领居家的梨枝，她问我：“为什么现在的花变得黑黑的，不是白色的了？”我笑说：“现在梨花已经开始败落，慢慢地，就会有梨花的果实，也就是梨子在开花的地方长出来，我们就有果子吃了。”女儿为这个前景不由又欢欣起来。我知道那梨并不甘甜，但是这个季节，因了女儿的期翼，我喜欢这落蕊下缤纷而落的希望。 　　女儿睡着后，我走进了书房，在这个宁静的斗室里，总让我找到不期而然的新生力量。行走于那些或古或今的文字，总好象走进纵深不同的历史向度，又好象在一座巨大的楼宇里，面前许许多多门打开着，连通着，感觉在走进，却已经在走出，思想成了巨大的沙漏，你以多快的力量向其中填充，它就以多快的速度流失，留下的好象仍是那个最初的皮囊，记忆的证明只是一些或喜或悲的印象。读书、思考使我承受了许多痛苦，但我没有办法拒绝书，它早成了我心灵归栖的居所，我读着思着，乐此不疲着，就象那永远在推石上山的西绪弗斯。 　　风中，又有簌簌的梨花雨飘落，和着清凉的雨丝，我依稀看到，在梨树上，白色的梨花间杂着一些枯萎的花蕊，在春天一同辉映着一种生命荣枯的轨迹，生命的形式最终都会归于尘土的，没有例外。花瓣坦然地飘落，心性蓦然的回头，都是一种回归，再长的人生，不过几十载的历程，那些喜怒惧疑的情态在宇宙的天幕下太微小了。 　　春天里，有许多生机在转动，在心里，我却打定主意，让自己多拥有这一季的安闲。 （2007-4-16 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