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与他的枣树
2022-01-14抒情散文汪红光
祖父与他的枣树文/汪红光老家门前原有一排李、杏树。每年一到春天,繁花似锦,逗得蜂蝶乱舞;一到端午,李甜杏熟,煞是招人。后来为了修马路,将这些果树砍了。记得砍树那天,祖父一天没吃饭,一个人闷在屋里生闲气。马路修好后,祖父又在门口栽了一棵枣树……
祖父与他的枣树
文/汪红光
老家门前原有一排李、杏树。每年一到春天,繁花似锦,逗得蜂蝶乱舞;一到端午,李甜杏熟,煞是招人。后来为了修马路,将这些果树砍了。记得砍树那天,祖父一天没吃饭,一个人闷在屋里生闲气。 马路修好后,祖父又在门口栽了一棵枣树。 栽枣树的那地,以前是个粪窖,很是肥沃。即便无人照管,那棵枣树也还是长得十分茂盛。不几年时间,就出落得有模有样了。 枣树虽然长得高大,壮实,偏偏就是不结果。上十年来,它从未开花。 祖父一生爱摆弄个小本生意,贩买贩卖,曾经开过几年小铺子。可能是祖父生性善良,待人诚恳,不论是谁,只要遇到危难都来找他,他总是竭尽所能帮衬一把,所以团近的人都称呼他为“铺儿老表”。这老表,可是江西民俗中最为普通的尊称,专指那些热情好客的人。显然,祖父就是这样的人。 祖父爱抹牌,还是个牛经纪。 说起牛经纪,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农村,牛经纪就是负责本地牲畜生意的中间人,就是中介。大凡本地区农户买牛、卖牛、调牛、换牛无一不经过其手。每回外地牛经纪或作牛生意的来了,总爱将牛往我家门口枣树上一系,就坐到屋里和祖父说笑、打牌,一桩桩生意就在这不经意中成就。 “好吃好喝,牵牛打着(调换)”。在我们乡间,孩子们常常将这些讽刺牛经纪的歌儿挂在嘴边。也的确,乡下里最悠闲的就是牛经纪。不论农忙还是农闲,不论双抢还是三秋,牛经纪总是一如平常,优哉悠哉地牵着牛,信天游般地迈着方步,仿佛对农事一点都不上心。他们只在这牛的一进一出之间,收取部分佣金,养家糊口。 我家枣树系牛的次数多了,枣树的下半截都被牛角擦去了皮,露出光秃秃的树肉。 说也奇怪,第二年春天,枣树竟然破天荒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一到夏天,满树都是枣子,真象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也许是上十年来的头一次开花结果,枣树上的枣子密得很,远远望去,就像是人工在树上吊了一串串葡萄串,诱人得很。 一家人都很高兴,我们兄弟姐妹更是私下里分工,一人一天值班,提防别的孩子来偷。 那时农村普遍很穷,也没有什么果树。一棵枣树,满树的枣儿对孩子们的诱惑实在是大。尽管我们守护严密,每天还是会有一些冒险者,隔得远远的就往树上扔石头。 一听到响动,我们兄妹就会跑出去,站在马路上张望,看看是谁。有时看不到人影,就空骂几句,警告一声。每每这样的时候,祖父就对我们一阵呵斥,说我们不应该如此过分,不就是几个枣儿么? 表面上我们慑于祖父的棍棒教育,不敢还嘴,可心里面对这些冒险者恨得牙痒痒。 就在那一年,中秋那天,学校提前放了假,我兴冲冲地回家准备打枣子过节。临近家门,远远就看到一大群孩子聚在树下,祖父正拿着一根竹篙子在打枣子。 祖父一竹篙下去,像下雨一样,枣子满地乱跳。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发疯似的拣,气得我满脸蜡黄。 祖父见我回来了,就将竹篙子交给我,吩咐我再打几下,他很累了。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举着竹棒,装模作样地空打着,但还是震动了树枝,枣子依然落个不停。 看到枣子一个个掉在地里,我一阵阵心痛。平时我们兄妹几人,都互相攀比着,忍着,一个枣子也不摘,为的是等到枣子成熟一点。谁知道刚刚成熟,竟让这些小子们得了便宜。早知道……正想着,妹妹回家了,看到满地的枣子,蹲在一边哭着骂起来。几个拣枣子的小伙伴非常不识相,竟然和妹妹对骂起来。 骂声越来越大,言语也越来越难听。我本来也觉得妹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骂人,但一想到这满树的枣子,兄妹几个人这几个月的辛苦,也就坦然了。 祖父在一边制止妹妹几次都不见效果,就不耐烦起来,上前就给了妹妹一巴掌。那枣树皮一般粗糙的巴掌打下去,妹妹的脸颊顿时又红又肿。我一气之下将竹篙子丢到一边。 祖父实在气不过了,也给了我一巴掌。并且从我手里拿过竹篙,往树上一阵疯打。望着这满地跳跃翻腾的枣子,捂着有些发烧的脸,那种难受的委屈不知如何发泄。我和妹妹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奶奶,他癫着小脚从屋里跑出来,将祖父和那些拣枣子的孩子们一顿臭骂。 晚上,堂屋里堆了一大堆枣儿。祖父把它们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送亲戚的,一部分是送给乡亲们的,那最少的一堆,就是留给我们兄妹的。 此后的几天,我们村的孩子们,人人的口袋里都装着枣儿,只有我们兄妹几个的口袋里空空。“多收了三五斗”,比“多收了三五斗”还要不如。那时我实在是无法理解祖父的行为。直到前些年祖父去世,出殡送葬的时候,望着跟在我们身后长长的人流,望着那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我忽然懂了,祖父的一生,总是想着别人的时候多,没有自己。 这可能就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吧! [ 本帖最后由 汪红光 于 2008-11-13 12:26 编辑 ] 枣树, 祖父
文/汪红光
老家门前原有一排李、杏树。每年一到春天,繁花似锦,逗得蜂蝶乱舞;一到端午,李甜杏熟,煞是招人。后来为了修马路,将这些果树砍了。记得砍树那天,祖父一天没吃饭,一个人闷在屋里生闲气。 马路修好后,祖父又在门口栽了一棵枣树。 栽枣树的那地,以前是个粪窖,很是肥沃。即便无人照管,那棵枣树也还是长得十分茂盛。不几年时间,就出落得有模有样了。 枣树虽然长得高大,壮实,偏偏就是不结果。上十年来,它从未开花。 祖父一生爱摆弄个小本生意,贩买贩卖,曾经开过几年小铺子。可能是祖父生性善良,待人诚恳,不论是谁,只要遇到危难都来找他,他总是竭尽所能帮衬一把,所以团近的人都称呼他为“铺儿老表”。这老表,可是江西民俗中最为普通的尊称,专指那些热情好客的人。显然,祖父就是这样的人。 祖父爱抹牌,还是个牛经纪。 说起牛经纪,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农村,牛经纪就是负责本地牲畜生意的中间人,就是中介。大凡本地区农户买牛、卖牛、调牛、换牛无一不经过其手。每回外地牛经纪或作牛生意的来了,总爱将牛往我家门口枣树上一系,就坐到屋里和祖父说笑、打牌,一桩桩生意就在这不经意中成就。 “好吃好喝,牵牛打着(调换)”。在我们乡间,孩子们常常将这些讽刺牛经纪的歌儿挂在嘴边。也的确,乡下里最悠闲的就是牛经纪。不论农忙还是农闲,不论双抢还是三秋,牛经纪总是一如平常,优哉悠哉地牵着牛,信天游般地迈着方步,仿佛对农事一点都不上心。他们只在这牛的一进一出之间,收取部分佣金,养家糊口。 我家枣树系牛的次数多了,枣树的下半截都被牛角擦去了皮,露出光秃秃的树肉。 说也奇怪,第二年春天,枣树竟然破天荒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一到夏天,满树都是枣子,真象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也许是上十年来的头一次开花结果,枣树上的枣子密得很,远远望去,就像是人工在树上吊了一串串葡萄串,诱人得很。 一家人都很高兴,我们兄弟姐妹更是私下里分工,一人一天值班,提防别的孩子来偷。 那时农村普遍很穷,也没有什么果树。一棵枣树,满树的枣儿对孩子们的诱惑实在是大。尽管我们守护严密,每天还是会有一些冒险者,隔得远远的就往树上扔石头。 一听到响动,我们兄妹就会跑出去,站在马路上张望,看看是谁。有时看不到人影,就空骂几句,警告一声。每每这样的时候,祖父就对我们一阵呵斥,说我们不应该如此过分,不就是几个枣儿么? 表面上我们慑于祖父的棍棒教育,不敢还嘴,可心里面对这些冒险者恨得牙痒痒。 就在那一年,中秋那天,学校提前放了假,我兴冲冲地回家准备打枣子过节。临近家门,远远就看到一大群孩子聚在树下,祖父正拿着一根竹篙子在打枣子。 祖父一竹篙下去,像下雨一样,枣子满地乱跳。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发疯似的拣,气得我满脸蜡黄。 祖父见我回来了,就将竹篙子交给我,吩咐我再打几下,他很累了。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举着竹棒,装模作样地空打着,但还是震动了树枝,枣子依然落个不停。 看到枣子一个个掉在地里,我一阵阵心痛。平时我们兄妹几人,都互相攀比着,忍着,一个枣子也不摘,为的是等到枣子成熟一点。谁知道刚刚成熟,竟让这些小子们得了便宜。早知道……正想着,妹妹回家了,看到满地的枣子,蹲在一边哭着骂起来。几个拣枣子的小伙伴非常不识相,竟然和妹妹对骂起来。 骂声越来越大,言语也越来越难听。我本来也觉得妹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骂人,但一想到这满树的枣子,兄妹几个人这几个月的辛苦,也就坦然了。 祖父在一边制止妹妹几次都不见效果,就不耐烦起来,上前就给了妹妹一巴掌。那枣树皮一般粗糙的巴掌打下去,妹妹的脸颊顿时又红又肿。我一气之下将竹篙子丢到一边。 祖父实在气不过了,也给了我一巴掌。并且从我手里拿过竹篙,往树上一阵疯打。望着这满地跳跃翻腾的枣子,捂着有些发烧的脸,那种难受的委屈不知如何发泄。我和妹妹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奶奶,他癫着小脚从屋里跑出来,将祖父和那些拣枣子的孩子们一顿臭骂。 晚上,堂屋里堆了一大堆枣儿。祖父把它们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送亲戚的,一部分是送给乡亲们的,那最少的一堆,就是留给我们兄妹的。 此后的几天,我们村的孩子们,人人的口袋里都装着枣儿,只有我们兄妹几个的口袋里空空。“多收了三五斗”,比“多收了三五斗”还要不如。那时我实在是无法理解祖父的行为。直到前些年祖父去世,出殡送葬的时候,望着跟在我们身后长长的人流,望着那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我忽然懂了,祖父的一生,总是想着别人的时候多,没有自己。 这可能就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吧! [ 本帖最后由 汪红光 于 2008-11-13 12:26 编辑 ] 枣树,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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