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忧郁门

走进忧郁门
　 　文／郭玉琴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看不清色彩的感觉，在一个白昼和夜晚还没拉开分水岭的地带。有冷冷寒意向我逼近，甚至有比寒意更可怕的东西正向我袭击，叫我站在一个人的心理位置上，无故的发抖。周围没有灯光，我听不到声音的喧哗，世界与我孤立了，仿佛一瞬间，我的思维就被向我袭击的孤独给切割了。像是梦中的那样一个境界吧，在我想到一个人的时候，我只是捏了一根有思想的火柴。放在手心，我就随着一些零星的时光琐屑走进了一扇我出不来的门了。这个门我此刻为它在这个冷冷漆黑的心房里命名为忧郁门。在这样一扇忧郁门的世界里，我是忧郁的刹那间光和影的主人。此时，我真的不容你怀疑我心理上所处的这个位置。 　　我站在门口，时光的琐屑就在这个门内。我用我的心灵里所有清晰的存在念想打量，门内的一切都在我的思维浏览之内。此刻我相信我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绝无唐突和颓废，面对这样一道门，我走进去已经不愿意让我的思维放过门内光阴琐屑下去的一粒尘埃。就像我不愿意放走从我生命里流失的每一个活跃过我脑细胞的音符一样。我相信这里一定就是我想念过的音符仓库，在字符和历史的隧道里衔接起来，我用我影象中的梦游走进来。 　　这里是一片曾经响彻过希望和失望，欢乐和激情的天空，在一架钢琴映入我眼帘的瞬间，我断定。在钢琴的旁边，落下去的除了世纪长河里的沉淀物，我相信一定还有一根柴火。是的，一定是一根柴火让这扇门令我感觉到了它的寒冷，熄灭一根柴火在一架钢琴面前，犹如让我感觉到流星绕过人们的视线，无视人们的愿望悲喜。炉子是冷的，湿内的气氛弥漫着忧郁，可我分明感觉到了温度是在漫漫长空里缓缓降下来的。从高温到低温，再到奄奄一息。就像一些键盘上的音符调子，高的高，低的低，坑坑洼洼的弥漫过一个音乐人的心肝。 　　心在一瞬间一定碎过，只是我不敢断定，是那架钢琴发出的哪一个曲子？是《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还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抑或都不是，是更多的从钢琴师血管里流出的每一个音符里都不确定却有从没排除过的任何一个曲调，任意一个音符？为什么会心碎，除了弥漫过异域俄罗斯天空的那些压抑而沉闷的思想烟云，让一个音乐人不能在自由的思想里舒畅演绎自己的才华外，我想一定还有一个跟人类千古都不老的话题有关，是爱情吧。一个艺人能够抵达心碎的迷途，才华的凋谢和爱情的挫折是最重的两道无法逾越的硬伤。在忧郁门前，你不得不相信，忧郁从来都不是天生的，忧郁都是有培养忧郁的土壤的。假如文字和历史可以帮你穿越隧道，那么我此刻愿意用它们带你走进一扇忧郁门，我还要你臣服于我的这个观点。就像我此刻手上拈着一根柴火，为它在忧郁门前命名，思想上的火柴，它的忧郁是在俄罗斯６０年代划燃的，６０年代的俄罗斯是盛产忧郁土壤的年代，因为６０年代的俄罗斯让我在历史的隧道里不仅看到了一根思想的火柴在那里燃起，还看到了专制的盛行，沙皇的政治残暴和腐朽就在一根火柴的周围向它靠拢。 　　忧郁门其实是我此刻在思想上抵达一根火柴燃烧过的那个地方的心门。我站在忧郁门前，其实是我站在了２０世纪６０年代俄罗斯土壤上孕育出的一个杰出音乐名人柴可夫斯基的多桀命运前。我手里现在所拈的火柴，你所听到我在此刻讲述的这一根带有思想的火柴，是我崇敬的音乐名人柴可夫斯基，他的思想是我在漫漫长空捡到的一根火柴。尽管他已经与我相隔一个世纪，但思想的火花让我在心灵上和他再一次相通了。一根火柴说，“意见和感情的相同，比之接触更能把两个人结合在一起，这样子，两个人尽管隔得很远，却也很近。”当我在冬天的气温急骤巨变下，看到俄罗斯的天空下有一根火柴把这样的长句划进思想的栅栏，我突然觉得我的思想就在这栅栏底下生根了。在我生根的思想里，我发现还有一个人比我生根的更彻底，更渗透进生命的血液和细胞里，比我生根的更早于我的前世今生，比我生根的更扑朔迷离，我想那是另一根火柴，相伴于柴可夫斯基的火柴，也只属于柴可夫斯基一个人精神领域上的火柴。 　　是的，我深深相信那个叫梅克夫人的俄罗斯女子就是柴可夫斯基生命最旺盛最温暖的一根火柴，是她的光和热让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像一根火柴一样划燃整个世界的天空。失去了她的呵护，火柴在忧郁门里熄灭，这是六十年代俄罗斯音乐史的悲剧。梅克是一个让留传在音乐史上“意见和感情的相同，比之接触更能把两个人结合在一起，这样子，两个人尽管隔得很远，却也很近。”这句名言的见证者和演绎者。在１８７６年的俄罗斯历史天空里，梅克因在一个朋友家听到音乐人柴可夫斯基的一首钢琴曲《暴风雨》而被倾倒，更使她震撼的是，她听说这部曲子的作曲者、年轻的柴可夫斯基正陷入经济困境而无力自拔。她那颗高傲的心在呻吟。从那一刻起，一个拯救这位音乐天才的使命感在她的心中怆然升起。就这样，音乐使梅克夫人与柴可夫斯基宿命般地相识了。此后，梅克夫人在经济上资助了柴可夫斯基１３年。１３年的时间，他们一直用通信的方式默默诉说衷肠，演绎着他们高尚而纯洁的精神恋。１３年的精神恋，柴可夫斯基为梅克夫人所作的《第四交响曲》和《悲怆交响曲》享誉世界，成为流芳百世的名曲。 　　然而一根火柴总有熄灭的时候，如果说梅克夫人是柴可夫斯基的一根火柴的话，那么１３年的火柴之光，的确是给落魄潦倒的柴可夫斯基莫大的安慰和帮助。柴可夫斯基在梅克夫人的资助下度过了一个鼎盛的音乐生命期，也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精神愉悦期和生活稳定期。火柴与火柴之光是相互温暖的。不可否认，柴可夫斯基在音乐史上谱写出的那一个个杰出的名曲也曾经是那么的温暖过一直孀居的梅克夫人内心。为着彼此都很珍惜对方的温暖，他们约定终身不相见，尽管彼此在一个城市里只隔着一块草地的距离，但他们始终没有撕破这个精神契约。 　　假如不是梅克夫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宣布破产而告终对柴可夫斯基的经济资助和书信往来，假如梅克夫人的破产不是一个谎言，而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想或许她精神上的这根伴随她１３年的火柴不会在音乐的殿堂里突然熄灭，在音乐史上曾经划燃整片俄罗斯和世界的这根火柴也不会最终寿终正寝在忧郁门内。而在一根火柴注定要和另一根火柴维持着宿命般的关系时，我也不得不想，当一根火柴熄灭了，另一根火柴也注定要在孤独而无边的门内走向毁灭。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两根火柴的分开让两个人同时消逝在这个世界上。当柴可夫斯基被梅克夫人拒绝于心门后，精神上受到很重的打击，一直到死都陷入精神低谷。 　　像根火柴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一样，柴可夫斯基在最后离开的日子为自己谱写了第六交响曲《《悲怆》，９天后离开这个人世。他的死也成了留给音乐史上的一个谜，有人说是服毒自杀的，有人说是死于霍乱，起因是因为喝下受到污染的自来水。但不管怎么样，柴可夫斯基对于死亡早有觉悟，而第六号交响曲正是他写给自己的安魂曲。梅克夫人是在柴可夫斯基死后的三个月之后也撒手人寰的。 　　心有灵犀自然一点通。哪怕是死亡也是通的，在思想的游弋里。在生命到近乎梦游的状态下，我拾取一根火柴，再拾取一根火柴，然后看到火焰熄灭了一个世纪，在一道历史的门槛前，我张望着思想的栅栏将我堵截在一个冬天的心理位置上。这个位置是我一直重复不止的忧郁门，仿佛琴弦还在，尘埃还在，生命的歌声沿着《悲怆》的轨迹还在盘旋于两根火柴的交叉历史中。我手里有一根火柴，我于是又见到另一根火柴在思想的天空下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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