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松林

童年的松林

文\常建世



在漾濞江东岸海拔二千三百多米的大理西苍山深处，有一个古老而唯一的彝家小山寨，那就是栖息过我童年、少年的老家车达坡。
车达坡，名副其实是二00二年后的事。在记忆的深处，老家是灰色的，灰色得让我羞于入笔。一把荞麦、一捧苞米、一灶洋芋给养着茅屋、垛木房下的我和我的血脉宗宗，唯有那片赤松林（华山松）是我阴暗童年生活中挥之不去的阳光灿烂的片段。
那是一片横亘于山寨后古老而又庞大的松林群落，面积三百多亩。它究竟是人工种植还是天然生就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是祖先们呵护给我们的遗产，其年龄与我三个世纪的家族史一样的绵长。走入那片笔直的松树林，一两人难以合抱的古树比比皆是。然而它却在上世纪土地山林承包到户前永远地消逝了，消逝得那样地突兀，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
那片赤松林，那片童话般梦幻的赤松林，留给我的记忆是永久的，因为它是我童年、少年时期的最大乐园。
在记忆的匣子里，春寒料峭时，是嫩嫩的茸茸的松树新枝最先迎春。这种松树嫩枝，剥皮食之，酸涩可人。我们这些顽童老喜欢三五成群深入林中，用橡披筋制成的弹弓猎击小鸟和四处搜寻鸟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在夏的恬静里，在郁郁葱葱的林中，观听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们的轮番歌舞和寻觅草丛中的奶浆菌、青头菌等可食菌类回家改善生活自然是我童年时最大乐趣。秋天来了，松林给予我们的收获最大，我们争先恐后地抢收着松子。因为人人都知道，那些褐色尖卵形的松子是我们山里人家唯一能换取大米、钱物打“牙祭”的珍宝。步入冬天，四季蓬勃的松林也免不了凋零，枯死的松毛铺满一地，松明干枝四处能寻，捡拾回家可供我们御冬照明求学……
那片赤松林，那片曾滋润过家族生存环境，哺育过我生命和灵魂的四季浓荫如盖的赤松林。提及它，我的心在滴血，永远在滴血。我说什么也弄不明白，先辈们吃草根、树皮呵护下的财产竟会让我们这些败家子在顷刻间将它们全都化为了乌有。由此，我想到了人。人是什么？人是大地间行走着的最高贵而又最低贱，最仁慈而又最残暴的动物。
那片赤松林，那个早逝了的童年乐园是我今生滴血的心事。在我的灵魂深处，它永远在茁壮，在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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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常建世 于 2008-12-19 11: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