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姐姐，走好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32 编辑 <br /><br />姐姐，你现在还好吗？
　　今夜我临窗而坐，以心作祭，为你祈祷。独对窗外寂静的虚空问你，我将从哪里再寻你的踪迹？在这浩渺的星空下，你是一缕清风还是一捧黄土？你是一棵野草还是一片落叶？为何你在远行之后又走入母亲的梦中让她泪湿衣襟，而今你魂归何处？
　　那是晚秋的一个深夜。是父亲哭诉传来的一个电话……我也记不清因天黑路滑跌跌撞撞摔了多少跟头赶到十几里之外的医院的。当我冲进急救室时，家里的人都在。母亲上前紧紧抓住我的双臂，失声对我说，你再也没有姐姐了。我的泪骤然涌出。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到姐姐身边的，姐姐临终时，只有我没在她身边，我深信她不瞑的双目是在等我。我握着姐姐苍白冰冷的手，想把脉搏和体温输入她体内，让她从病床上走下来！
　　走下来就一定是那菜场买菜的一天。我贪玩在菜场上疯跑，一匹拉菜的马突然腾空而起，我脚下一滑惊吓得倒在地上。你来不及抱我，就扑在我身上。险情过后，你见我无恙，痴痴地笑了，全然不顾额头擦破而淌下滴滴鲜血。
　　走下来就一定是哪那个夏天。我和小伙伴们把刘奶奶家的樱桃树“瓜分”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从未对我发火的你，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我扭头就跑。吃晚饭的时候，姐姐慌了，一头钻进树林里，叫魂儿似的找我。而我却趴在草丛中，望着焦急万分的姐姐，幸灾乐祸。
　　走下来就是一个严冬漫长的故事。下井采煤第二年的我，一次井下事故，伤亡惨重。在我整个下巴被打得摇摇欲坠的时候，从不知休息的你，平生第一舍弃了好不容找到的工作，陪护我整整三个月，全然不顾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
　　姐姐每早进屋时总显得又冷又饿。有几回我问她夜里睡在哪儿，她说，有一位她认识的医生给她找的地方，那屋里有暖气，床也干净。我就信以为真。出院后才知道，姐姐就在医院前大厅的长椅上，披一件大衣熬过了无数个不眠的冬夜……
　　在父亲眼里，姐姐走下来就一定是那个扎着两根小辫的小姑娘。拖着两只几乎跟她一般高的水桶，往家挑水。
　　在母亲的眼里，姐姐走下来就一定是出嫁那天的情景。姐姐跑出喜气洋洋的娶亲人群抱着母亲泪流满面。
　　在妹妹的眼里，姐姐走下来就一定是在她生日的那天。姐姐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商店，最后终于买到了妹妹梦寐以求的水粉色连衣裙。看着母亲给姐姐清洗包扎挤车时碰破的手臂，我问：“姐，人那么多，怎么还去呀？”姐姐淡淡一笑，说了句：“让妹妹过个愉快的生日呀。”
　　可是，姐姐不能再走下来了。在那个秋风瑟瑟的无月的深夜，她撇下我们一个人远行了。
　　我抹去眼角的泪花，轻轻抚摸着姐姐的照片，低下头，将脸紧紧地贴在姐姐冰凉的面颊上，喃喃低语：“姐姐，你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