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水荡漾

　　春水荡漾 　　文／惊涛拍案 　　偶然看到河水流淌，清澈透明，心里忽然充满清冽的甜蜜。 　　我知道，这河水不过是黄河水过来的日子里，偶尔出现的短暂纯洁迹象，它肯定要像春雷一样，在天空一闪而过，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清冽的河水就要成为浑浊的污水。清冽的甜蜜，已经成为一种永久的记忆，被我一次次无助的回忆着。 　　春水这个词，纯洁、美好，宛如十三四岁的女孩，永远都是一种纯净、清澈的象征。现实中的河水越污浊，这样的记忆就越清晰。 　　最美好的，永远都是孩童时期无意中的印象。想当年，老家的村南，就是一处巨大的池塘，池塘南面，是绵延的芦苇地，春天里可以到那里去抓虫子、提菇荻、挖蚯蚓。池塘北面，有弯曲斜向水面的老柳树，有低矮坚硬的岸，三四岁的孩子，都随母亲去岸边找奇怪的卵石，沙砾，看大头的小鱼崽悠闲的晃来晃去，只要不弄湿了衣服和鞋子，在岸上洗衣服的母亲并不呵斥，母亲们相互说话，嘻嘻哈哈，小孩子凑在一块，抓小鱼崽，修水坝，放水，玩奇怪的卵石，各得其乐。 　　清冽的记忆，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春水透明，碰到手上，有点硬，有点冷，但是，温暖的手被这清冽的水一激，心里一哆嗦，禁不住嘘哈一声，浑身的脉络忽然打通了一样，痛快得很。但用不了多久，被白色的大太阳一照，就感到身上像放满了虫子，难受得很，先是手心脚心里痒痒的，总想找个什么东西抓在手里，小孩子耐不住，常常要找个事情发泄一通，大喊大叫，或者，去疯跑一通，否则，这浑身痒得难受，让人一整天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个时候尚且不知道春心骚动的说法，但是，每个在村子里生活的孩子都知道，在春天里，一个人如果不去飞快的跑跑，不去赶紧做点什么，那很容易就能闷出毛病来。好在，几乎每家都养着羊羔、小牛，即使三四岁的孩子，只要地里有了绿色，就必须背个小筐，挎着小篮子，出去剜野菜，拔青草。而牛羊猪鸡们，也需要跑出来散心，吃草，找点什么事情做，小公鸡刚长好翅膀，冠子刚有点红，就开始学着打鸣，变音期的嗓子曲里拐弯，像个五音不全的歌唱者，听起来刺耳且非常好笑。这些耐不住的家伙们，都在这个时候调皮到极点，而大人们都出奇的宽容，连带着孩子们也占了宽容的光，可以爬高下低，上房爬树，下河趟水，四处张扬，偶尔湿了鞋子，刮破了衣裤，惹了乱子，也如羊羔一样，被大人们笑骂一声了事。 　　而稍微大一点了，要到河边去，不弄湿衣服和鞋子，却是几乎不可能的。我们的村子周围四边都是河，随便往哪一边，一哈腰就到了，所以，纵然大人们看得很紧，仍然挡不住小孩子们的两条腿。 　　河水几乎每年都要换一次，黄河里的好象永远都没有干的时候。大家在水边疯闹，打水漂，用棍子插鱼，找希奇的东西，浑身上下脏乎乎的。这个时候，清冽的春水是个巨大的诱惑，几乎透明的水，能看到水底的一切：蜗牛壳、能看清内脏的小鱼，晃来晃去的水草，偶尔一条很大的黑鱼慢悠悠地飘过……太馋人了。孩子们就互相打赌，看谁敢下河。在棉鞋里捂了一个冬天的脚，在阳光里是害羞那样的白，胆子小的，就小心地把脚后跟放进水，一点一点的，脚后跟皮厚，那春水的冷是慢慢浸上来的，胆子大的，则憋一口气，一脚踩进去，同时发一声怪叫，惹得大家一阵大笑。不过，这么下去，适应却是很快的，短暂的冰冷过去，脚丫子适应了，就开始双手提裤子，用脚掌拍水撩水，去踩一只去年的蚌壳……快乐是一声声快意的怪叫，在水面荡漾、起伏，然后被风吹走。这样的疯狂，很容易把水溅到衣服上，但是春天的阳光暖和，即使弄湿了，也不在乎，大不了在阳光地里好好地待一会，坚持着用自己的体温暖干了，总之，只要在被大人看到之前，彻底地消除罪证，一切，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春水里通常开始有新鲜的东西，比如从上游冲过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女人用的东西，有人被水冲走的衣服，各种树枝，枯草……水边的好玩，就在这些永远都猜不透的希奇物事里。有一年，老三甚至捡到一本放在袋子里被泡烂的书，里面有很多男人女人的图画，他得意地把这东西当成宝贝，不允许任何人靠边，一个人小心地回家偷着晒、晾。结果，被风吹走了，气得他愤怒了好几天，愤怒的表现，就是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一个人在河边转来转去，期望能有新的收获，结果当然是两手空空，无果而归。 　　春水边的水草，开始冒出来，一天一个样，一眨眼，就已经很高的，绿绿地，在水里跟头发一样飘荡。偶尔，我们能看到一种水鸟，兰色的，身子很小，犹如麻雀，叫起来声音很细，水音很浓，啾啾的，宛如含着水的人在吹柳笛。但是这种鸟很精，人稍微一靠近一点，就马上飞走，像弹弓射出来的石子，转眼就看不到了。我们一直认为，它们是黄河里的水鸟，跟着春水来到这里，也许往下游去了，也许，想家了，一转身，就回去了。 　　春水在阳光里格外的清澈，几乎能看到水底。当然，这是在黄河水流不快的时候，一旦一夜之间，黄河水冲过来，我们看到的，是黄得一塌糊涂的浑水，乌泱泱的，乱草、树枝在里面翻滚，呼隆隆地就冲过去了。过不了几天，水降下来，我们可以看到，河边上印着黄色的泥水引子，水草都沾满了黄泥，贴着地，要很长时间，它们才能一点一点地直起腰，挂着黄泥巴，在春风里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