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闲情四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3 编辑 <br /><br />闲情四题
风
　　教科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冷热空气的对流形成了风。老师给我们做过实验，用以证明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却并不如何喜欢。这就像面对一个一脸正统的道学家，我或者会很尊敬他，却绝不会生出亲近感。
　　我眼里的风是个游侠，从来处来，向去处去。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飘泊的脚步。所有的洒脱都写在它径自走过之后的背影上。虽然花儿在为他舞蹈，树们在向他致意，他却仍是不肯停留片刻。既不拖泥带水，也不优柔寡断。
　　他高兴起来，是个可爱的小调皮，抬手撩起你的秀发，转身又去拨动衣袂翩翩。可他一旦动起怒来，就成了暴君，我们便难逃一场飞沙走石的灾难。在他，终究还是无遮无拦的真性情吧。
　　我迷恋的风应该是藏进这些句子里的。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水风轻、萍花渐老。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他穿梭在这些词句之间，一路分花拂柳而来，清香满袖。即使是无心之人，恐怕也要醉了。
　　多年以后的这个夏天，我和儿子躺在小屋的土坯炕上。儿子忽然对我说，妈妈，你看，风就是天使，他是有翅膀的，他过来亲亲我了。
花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爱花人。我从来都缺少耐心，等一粒种子从萌芽到蓓蕾的过程。我所爱的，只是花们绽放时娇美俏丽的容颜。一瞬间的心动，因为短暂，反而会被更仔细地收藏。却不喜欢那些太过富丽的花。总觉得太热闹就失了许多慢慢品咂来的兴味。所以，我更钟情于百合或马蹄莲的素雅清淡，所有的意蕴都隐在骨子里，它们都是那种有风骨的花，不媚俗。还有，我同样满心满怀爱着的，还有满天星和勿忘我。都是一些不惹人注目的小花，甚至有些卑微，却有着芬芳的内心与淡然的品性，而且有极强的生命力。
　　曾经以满天星为主题，给市电台写过一篇爱情小说的。故事最后，女孩子为了她倾心爱着的男人，选择了悄然离开。离开时，只随手带走了她桌上常摆着的一束满天星。知道么，满天星是那种即使枯萎了，也不会凋零的花。我想说的是，爱过了就好，就算不得不离别，也一样会昂然地面对生活，不会就此沉沦。离开了，也仍是不愿让他为自己担心。
　　一束满天星，倾诉了一腔无以言说的深情。
雪
　　大概没有几个女孩子是不喜欢雪的吧。它的轻灵飘逸，它的玉洁冰清，最容易打动女孩子们暗藏的心事。我却独爱雪后的美景。独爱这个白茫茫晶亮亮的世界。喜欢独自一个人，穿行在无涯无际的雪野上。著一袭石榴红的长大衣，一路渐行渐远。于是纯白的背景上，就多了醒目的一点红。身后，一行深深浅浅的屐痕相随。脚下，吱吱咯咯的声响敲动寂寞的耳鼓。该是多么幽远清妙的意境。
　　本来，是应该与雪有着深深的渊源的。我出生于腊月，一个属于白雪红梅的季节。雪梅，应该是我的名字。母亲却在再三斟酌之后，把我的名字改了。这让我在长大之后，心下颇为耿耿。也或者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吧，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一直在想的是，如果叫了雪梅，兼有了梅的香肌雪的玉骨，是不是我的命运就会完美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苦。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梅乃花中君子，素淡高洁，莹白之处却不及冬雪。冬雪固妙，冰清玉洁，不染纤尘，却又输掉了一段香氛。可见，世间至美，尚难求全，何况如我这等庸人，缺憾是自然的吧。看来，以后倒也不必总是为此事而惴惴着不安了。
月
　　很久以前看过一段文字，大意是说，悲欢离合都是人类的情绪，与月缺月圆，花落花开无关。后一句记得分外清晰，是“天之外，月儿何曾圆缺。”是呀，天之外的月亮，不过一颗小星球而已，又真的何曾圆缺过？
　　我一向是个散淡的人，粗疏惯了的。没有见月缺落泪，见花残伤怀的心思。但月缺月圆是在眼中的。当然也便有了爱与不爱的分别。如果只论赏月，我倒是爱着月缺更多些的。不论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都是那样细细巧巧的一弯，悬在那儿，黛眉一般，瘦瘦的，一副可怜可爱的玲珑样儿。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多么宁和安闲的氛围呀。淡月帘栊，美人凝眸，怎叫人不心动呢。还有一句好的。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奁挂秋冷。圆月就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圆月盈得太满，让人难免会觉得沉而拖沓。虽然整部宋词，大都是吟哦圆月的句子。
　　不过，若论起人生悲欢离合的种种，我却与贾宝玉有同好。实在是喜聚不喜散。我更愿意在团聚之后，面对那一份离别的萧索。起码，在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我还可以打开回忆去重温过往。还可以唱一句“酒暖回忆思念瘦”。所以，我永远做不了林妹妹。她太悲观，骨子里都是冷的。为了不面对离别，连相聚也一起免了。这对于我，是无论如何也参不透的，也实在是不想参透。
　　我固然钟爱月缺。我也绝不会介意在团聚之后，再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