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祖 母 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44 编辑 <br /><br />祖 母 树
总是在不经意间，记忆深处就会涌现出一些树，总是在忆起那些树的时候，一个温润慈祥的脸庞、一个瘦弱但却坚强的身影，就会“蒙太奇”似的和这些树交相辉映。因为这些树是永远长在我心中的“祖母树”。尽管我知道有一种树就叫祖母树，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如我的祖母树更亲切、更容易亲近。
那些树很普通、很平常，只是经常可以看到的梨树、石榴树和柳树。然而，就是那么几棵普通平常的树和祖母的身影站立在了一起，让我在祖母呵护和关爱中度过了美好快乐的童年。
梨树，或许是因为与我们族姓同音的缘故吧，在我出生之前就被祖父栽种在老家的宅院里。在我认识它亲切它的时候，还是因为梨树上又青又硬还略透着酸涩的果子，据说那是梨树上的第一茬儿可以吃的果子，在这之前树上结的果子都是又苦又涩。那些果子是祖母特地从十几里地外的老家，带给我们姐弟的。在那个大家还都比较困苦的年代，那些果子着实让我们姐弟美食了一顿。那些果子让我记住了一个季节，记住了老家宅院里那棵梨树。
第二年夏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我就开始嚷嚷着祖母带我去摘果子，祖母扭不过，带我回了老家。果子自然不会熟的，只有拇指大小，可是并没有太多的失落，心头的不快没多久便被孩童的稚嫩和贪玩取代了，我被几个堂哥拉着满村子玩耍。天气炎热，堂哥们的最好去处是村子中心的大水塘。水塘幽深碧绿，看起来非常洁净，堂哥们全都赤条了身体，爬上一棵歪斜在水中的柳树，一跃就扎进了水里。堂哥们在水中悠游嬉戏，好不自在。禁不住堂哥们的召唤和水中的迷离，我也学着堂哥们的样子，爬上歪柳树，一头扎进了水里......当我晕晕糊糊，被堂哥们抬着抱着送回去的时候，祖母一把抱住了我。就在那棵梨树下，我看到了祖母眼睛深处满是惊恐，感觉到了她轻轻的抚摸满是爱怜和温暖，好象失而复得的宝贝。
第二棵树，是我们家过去居住的大杂院里的一棵石榴树。它虽不及大宅院里的杨树、桐树伟岸，但却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它生长了多少年，我无从知道，印象里它比碗口略细，姜黄的树干有着梅树干一样疙瘩，有时还会脱落一片一片的干巴褶皱的树皮。呵呵，我常常把这比做祖母苍桑的手背，又常常会被祖母奚落着用那只亲切的老手拍打一下脑门儿，也常常会挤眉弄眼的缩缩脖子伸伸舌头对祖母扮一个调皮的鬼脸。
石榴树不算高大，但它细密的枝叶织就的树冠却还算繁茂，足可以遮出一处阴凉。在那花红似火的日子里，祖母会搬出几把小椅儿，坐在石榴树下一边纳起鞋底儿，一边引领着我和蹒跚学步的弟弟，浓艳的花红将祖母白净的脸庞影印成绯红，愈发显得慈爱可亲。
当石榴裂开了嘴沉甸甸挂满枝头的时候，祖母就会和妈妈一起坐在圆圆的石榴树下，一边剥开圆圆的石榴，一边讲述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故事：夜空皎洁的明月，会眨眼睛的星星，月宫里的嫦娥玉兔，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许仙和白蛇，哪咤闹海，猪八戒吃西瓜......
最觉揪心，最感悲痛的树，是栽在祖母坟前的柳树。栽那棵树时我8岁。永远记得那个天光未亮的清晨，从未起床那么早的我兴冲冲得跑去向祖母献媚时，却看见了在床上翻转打滚儿的祖母，我“哇哇”的哭声招来匆忙的父亲母亲，祖母被送往了医院......
几天后，再次见到祖母的时候，祖母躺在了前面摆放着遗像的黑色棺木里。抚摸着冷冰冰的棺木，我一下子呆傻了，继而又“哇哇”大哭。送葬的那天，舅舅代替年龄尚幼的我拖着那方柳枝，牵引着抱着祖母遗像的我走在了送葬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一片哭声，而我却只会流泪没有了哭声，泪水如注滴滴滚落胸间，打湿了遗像上祖母的脸庞。
第二年柳树便茁壮起来，一人高的树干上又叉生出两条主干，两条主干枝条繁密葱笼茂盛，好象是一生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的祖父祖母。
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年的大年初一，那棵柳树引领着父亲和我祭祀祖父祖母。每每此时，祖母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我都会再一次体味到那无微不至的温暖和亲近，我都会把自己一年的悲喜成就默默地向祖母述说，告诉我的成长和进步，告诉她我的婚姻和家庭，告诉她自己从不向人提起的沉痛和负累，告诉她的孙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堂堂正正能够支撑一方天地的汉子，告诉她新的一年依旧吉祥平安，来年春节我和父亲还会来陪她，还会告诉她更多的心事和快乐！
时过境迁，世事变故。老宅院里的梨树生虫子被叔叔砍倒了，大杂院里的那棵火红的石榴树被城市建设规划了，祖母坟前的柳树在平坟扩耕时被平掉了，可是它们却依然枝繁叶茂在我的记忆里，常常随着我对祖母的缅怀和哀思闯进我的梦里，它们永远是长在我心中的“祖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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