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玉米（三题）

　　　　　　　　　老玉米 　　初来宜春的那个清晨，下了火车，在东风路上找到一家早点较为丰富的餐厅，点了黑米粥和小煎包，转眼看到一盆还冒着热气的玉米，便又要了一根――不为口食之欲，主要是因为好奇。 　　这盆子里的玉米都是“壮汉”，个个粗壮、饱满。在我的北方老家，这样的玉米被称为“老玉米”，说明成熟度已是最高，纵是煮熟，啃起来也颇费气力且味同嚼蜡。 　　北方也会有煮熟的玉米卖，不过是在玉米刚灌浆后不久，鲜嫩的玉米粒用指尖轻轻一掐，能掐出乳白的浆汁来。这样的玉米煮熟后，那股特有的香气才会四处弥漫，勾人肠胃。那当是中秋前后的秋收时节。此时北方已是寒气袭骨，冰封雪冻，大街上、餐馆里断不会再有热腾腾、香喷喷的玉米卖了。此时的广东，倒能随处可见包着青皮或煮熟了的玉米在卖，不过也是体态娇小的嫩玉米棒儿，像宜春这家餐馆里的“大块头”也是鲜见的。 　　那么，“大块头”是不是有“大嚼头”呢？我带着满腔疑问好奇咬了下去，嚼得两下便笑了――这玉米看起来体壮籽实，嚼起来却软硬适中，鲜香中带着微甜，口感甚好，不知不觉间，偌大一个玉米便全入肚囊。 　　但是，时至今日，我还弄不明白：为何宜春的玉米如此壮硕、老成，却依然有如此之好的口感？ 　　我知道会有缘由，找到答案也不会太难。但我不想搞个水落石出。就像我自己，也已然过了稚嫩的年龄，却觉得生命正如那盆子里的玉米一样，有一种充盈和清香微甜的气息，正由心灵而复周身地散发出来。我当然知道其缘由，只是不须说而已。 　　　　　　　　胡子 　　吃煮玉米最费功夫的，应是摘除那些包裹在玉米棒儿周身、紧嵌在玉米粒缝隙之间的玉米须儿。小时候，我称它为玉米的“胡子”。 　　从对付玉米“胡子”的态度、行径，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性格细腻的，会耐心地用手将“胡子”一根根、一点点地摘除干净，然后从容不迫、悠然自得地下口。若是性格鲁莽的，多半会胡乱揪扯几下，便迫不及待地一大口咬下去，咬得满口玉米粒，同时也衔了许多“胡子”在嘴里。 　　食客喜其玉米厌其胡须，殊不知这胡须里大有文章，据说是入药的良引。农民观察玉米的成熟，也往往是看玉米的“胡子”――冒出青嫩的“小胡子”了，说明玉米结籽并准备灌浆了；“胡子”由水嫩浅白转为颜色稍深的褐色，说明灌浆充分可以煮着吃了；“胡子”干巴萎靡，玉米“衣服”也变白，说明可以采收了…… 　　玉米无言，拔节、生长都在缄默而迅捷的过程中完成，能以“言其志”的好像唯有胡子。有些名人也是如此。就像周恩来，革命未成功时曾蓄须以明志。眼前的有姚明，奥运会时曾发狠说男篮若不出线就两年不刮胡子。好像胡子是今日男人的天敌，稍长一点就应该无情地刮去。若到了胸怀大志之人要拿胡子立誓的地步，事情便十分严重了――当然，恩来和姚明“胡子言志”的结果，是全国人民和所有“姚蜜”皆大欢喜，这“胡子言志”好像比刘备剑劈石头更要有用。 　　我辈乃盛世小民，无惊天纬地事业需拿胡子立志，为图个干净清爽，还要每日用飞利浦在嘴唇上下忙活一番。若说对胡子的向往或志向，唯有前月圣诞时，见有些店面前有小伙儿穿着火红的圣诞服，戴着圣诞帽，唇上挂着白花花的假胡子在招揽顾客，颇为眼馋，便发短信给女友――“明年圣诞，我要到你店门口当白胡子的圣诞老头儿！” 　　玉米唯有让“胡子”自然老去，方得功德圆满。我等凡人，若是胡子白花花时能和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起携手夕阳，或是到小辈的店门前穿一身火红的圣诞服，不需假胡子就能当一回为他人派发好运的圣诞老头子，该是多大的幸福啊！
　　　　　　　　爆米花儿开 　　很奇怪，我知道宜春人是“好吃”、“会吃”的，宜春女孩儿也十个里面有九个爱吃零食。但是，我走过了许多街面店堂，都没见到一种我小时候很爱吃的零食――爆米花儿。 　　这简直是宜春食客的一种不幸，在损失了零食中的一种美味之外，还将因此损失欣赏一种美、品味一个人生哲理的机会。 　　“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儿好美！”我知道这句歌是王菲所唱。　　但爆米花是怎样的好美？王菲没唱出个所以然来。 　　爆米花的样子当然美――那可是玉米“开”出的花！世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颗完全一样的爆米花。你若是有闲趣的鉴赏家，完全可以在细细赏玩每一朵爆米花之后，再把它扔进嘴里，或是饕餮或是细细品味那香、酥、脆之后入口渐化、渐至甜软的美妙口感。 　　可是，爆米花真正值得鉴赏的美，是肉眼不容易看到的――是它由玉米而“爆”变成花儿的过程：本是不起眼的玉米粒儿，被投进滚烫的炼炉里烘烤且要千百转，饱受煎熬，却在不知不觉中积聚了惊人的能量，会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绽放成一朵美丽并且清香甜脆的“花儿”，真是个奇妙的过程！ 　　人生也是如此。在饱受挫折磨难时，不必抱怨和自弃，只当是在炼炉中经受必要的煎熬，只须默默地积聚能量，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会像爆米花儿一样，绽放出人生异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