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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日常里的农庄生活(二)    

2022-01-14叙事散文陈元武
日常里的农庄生活(二)   □ 陈元武三、惊蛰惊蛰这一天,天空充满着阴霾。照理应该听到打雷声,结果没有,惊蛰这天,泥土里蛰伏的虫子和青蛙都钻出来了,迎来了它们快乐的新年。春天刚刚开始,夜晚显得漫长,寒冷的夜里,青蛙保持着沉默,偶尔听到断断续……
         日常里的农庄生活(二)   □ 陈元武             三、惊蛰   惊蛰这一天,天空充满着阴霾。照理应该听到打雷声,结果没有,惊蛰这天,泥土里蛰伏的虫子和青蛙都钻出来了,迎来了它们快乐的新年。春天刚刚开始,夜晚显得漫长,寒冷的夜里,青蛙保持着沉默,偶尔听到断断续续的叫声,充满着试探的意味,声音怯怯的,高一声低一声,那声音有点勉强。惊蛰这天,村庄里噼哩啪啦地响起一阵鞭炮声,这是给天公听的,也是给地母听的。村庄在这一天要给牛喝一桶米酒,有的还要在牛角上挂一朵红布结的花。牛是大地的耕耘者,是真正的农业劳动力,村庄有理由尊重牛。农事已经陆续开始了。菜地里的蔬菜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最后一批红叶莴苣即将卖掉。那种菜简直就是这个季节里开放在田野里的花朵,紫红色的叶子散发出一种青涩味的芳香。土地依然干得可以跑马,泥土的缝隙里长出许多细长的草,我只认得其中的一小部分。曲曲菜是一种,婆婆丁是一种,荠菜这时候疯长,一天一个样,明白的人家就早早下地去采荠菜,采回来洗净后剁成馅包荠菜饺子。荠菜多的地方,也多曲曲菜,我们叫它兔子草,因为兔子喜欢吃它。那种草根像小萝卜,一拔一个,掐断了冒白白的乳,兔子这时候下崽,吃这菜能助乳。有些人也喜欢吃曲曲菜,针它烫了,剁成碎丁,拌芝麻油,香甜脆爽,另有一番风味。   惊蛰那一天,我去了一趟上坪,赶一个墟日。这一天,山上的人家会来卖老黄酒和山货,有些山民还来卖草药和山上挖来的兰花等。上坪的老玉兰树已经孕满了蕾苞,像一支支高昂的笔头。空气中有松脂的香气,上坪被白白的雾笼罩着。墟场上挤满了人,他们以货易货,通过纸币这种媒介。我认识下梅溪的罗山,一个杀猪匠,他收购的猪全是山里人家自己养的家猪,家猪肉更香,到了山下就是抢手货了。铁钉石村的冬笋不错,一个个有猪蹄那么大,一撅就断,脆而嫩。在上坪乡,我能够看到早春的梅花,那一户人家的牡丹也是我关心的,我和另外一个朋友去了。沟堂里已经干涸多时了,茅草和红蓼长得齐膝高,那根独木桥失去了水份,走过去时,吱吱地响,似乎不堪重负。牡丹还没有长出叶子,不过叶苞和花苞都大得出奇。那户人家姓陈,祖上曾经在京城里做过生意,那棵牡丹已经种了上百年了,曾经让风刮折过,让雷劈过,现在的牡丹树是十多年的光景。那位姓陈的人家正在办什么家事,杀鸡宰鹅的,家里来了不少人。我们看看也就出来了。陈家主人想留我们吃饭,我们谢绝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事情,这样显然很唐突。出来的时候,在柴扉门外,撞见一堆开得灿烂的野花,我实在说不出那花的名字,细小而金黄的是扬子毛茛,毛茛科毛茛属草本;另一种像绣球花的植物,开着白色带紫红斑点成簇小花,那是麻叶绣线菊,蔷薇科绣线菊属灌木。那种花有股臭腥味,吸引许多昆虫来,有几种甲虫我认识,一种是放屁虫,当你碰它的时候,它会嘭地放出一团褐色烟雾,像放屁的声音。另一种是花斑长矛蠹,是许多瓜果的害虫。果然,到了惊蛰,虫子就活跃了起来。春天的时候也能听到蟋蟀的叫声,还有金铃子、纺织娘、螽斯,斑纹土蝗等。这时候的芦苇已经抽出老高了,新芽充满着甜甜的汁水,这些昆虫喜欢和时俱进,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钻出泥土来,迎接所有这些新鲜的春天植物们。   山上不时传来打野猪的铳炮声,砰…………,枪声在寂静的春天的山谷里久久地回响着。春天的野猪像饿狼一样贪婪和凶狠,此时的野猪崽已经能够自由觅食了,食量猛增的野猪很久没有找到一餐可口的食粮了,刚刚种下的玉米成了它们的最可口食物。公野猪带着十几二十头小野猪的庞大家族来到山上的梯田,在玉米地里来回拱个遍,拱倒的玉米不计其数,它们随意地挑择一些玉米当作美味的甜食。山上的树已经开始萌芽了,比起山下的树来说,在一千多米之上的高山,树的发芽总是来得更晚些。低矮的松树和杂竹灌木成了野猪最好的掩护。人们气急败坏地操起狩猎工具,纷纷地向野猪们发起攻击。大铁夹夹住了一些,被套子套住一些,被枪铳打死了一些……野猪不得不面临后退的局面。山上的大板栗树快开花了,单一的板栗树是抗不住毛虫的侵害,人们引种了楮树和椿树、榛树和锥栗。昆虫来了,长牙椿象和天牛来了,鸟也来了,乌鸦和伯劳兴趣盎然地忙着收拾这些大胆的昆虫们。最后要提的是蛇也出洞了,蛇是长虫,蛇出来的结果是上山的危险程度成倍增加。有人被刚出洞的蛇咬伤了,四指就是一个例子,四指本来五指健全,现在成了四指,一个手指让蛇咬了,他认得是最毒的尖吻蝮蛇,也就是五步蛇,所以,几乎未经过任何犹豫,他用刀砍下了那根手指。忍着剧烈的疼痛,他跑回家,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一头野猪的尸体在一棵大树底下被人发现了,原来还以为是头中枪逃逸的野猪,可是,有经验的猎人发现它是让蛇给咬死的,这是一头强壮的公野猪,不幸的是它碰到了一条同样是强壮而蛮横的眼镜王蛇。野猪咬断了蛇的腰身,蛇咬中了它的面颊。野猪和蛇的尸体在这个春天里不幸地出现着,以冰冷的死亡来迎接春天的惊雷。那些天,雷声总是若有若无,漆墨的夜晚,偶尔能看到天边的露水闪,青色或火红色,一闪而过,寂然无声。   惊蛰的时候,我的邻居小聪养的几盒蚕都不约而同地出壳了,黑黑的小小的,像一些虫子。楼下的桑树已经长出叶子来了,许多小孩会来采桑叶的,这树很快就会恢复到冬天的模样,除非它执著地长出更多的新叶来。             四、春分   春分那天,太阳的影子终于移出了屋子,回到了阳台边缘。我又去了一次上坪,看了满树开花的白玉兰。接下来在福州的西湖看到了一些紫红色的玉兰,迎春花星星点点地开在路边。我在林刚徐故居门口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气,我以为自己的感觉出现偏差,不过,进门后的的确确看到了开满花的桂树,那是春天的桂花树。我感觉自己很幸运,能在春天里又一次看见桂花。林则徐的故宅里光线幽暗,我在南后街流连时有同样的感觉,在繁华的商业街背后,竟还有这么一块幽静的地方―――老旧的宅门,刷着暗红色的油漆,虽然这油漆刷过许多遍了,可是依然掩不住老屋的疲惫颓废之态。那些门槛已经让脚跨得凹凸不平,像马鞍一样从中间陷下去。门板布满裂痕,老屋的屋檐底下是岁月的烟薰火燎之色,电线和各种铁丝全是黑色的,不知道在那里悬挂了多少年。   福州城很小,到处是榕树和羊蹄甲树、芒果和白玉兰树。那些简陋的旧柴房,福州人称柴排厝,在树萌里若隐若现。粉红色的花在树梢张扬着,香气迷人。可是,在市嚣之中,这些花和树的地位显得无足轻重。那些高楼大厦占据着显要的位置,从高度和体积上凌驾于柴排厝之上。那些房子的外墙不时可见红油漆的圈字――拆,估计不久的将来,这些房子即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高楼大厦。我说到福州,似乎有点离题了,可是,我只是想说说在春分的那些天里一个城市的基本状态。这与村庄似乎毫无关联,可是,村庄也许就隐藏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空气湿润而芳香,有些白玉兰已经开了,这种花不是寻常的那种玉兰花,它的花要小得多,那种树颇像橡树,高而挺拔,密叶蔽芾之间,树梢上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花极香,它的花瓣比玉兰花要小而细长,花苞像笔头,是写小楷的那种笔。街边有许多小女孩在串着白玉兰花叫卖,买花的多是老年人和出租车司机,是啊,谁不想把这样美丽而芳香的花朵带回家里呢?何况这是春天里最最芳香的花朵。   在福州的城门和湾边,我看到了潮起潮涌的乌龙江和闽江。江水是浑浊而浩荡的,直连着远处的大海,一些船在江面徐徐地移动着,船上载满了货物。从这里更能体会春分的含意了,在江边的山坡上,许多想思树已经更换了叶子,阳光从六十度角的位置射向江面,在大桥上通过时,江心的浪涛还是让我陶醉了。在福州的乡下,春天已经到了深处,温暖而湿润的风吹来了大洋的春气,植物欢快地生长着。茉莉花田里长出绿油油的新茬来,花农正在给茉莉浇水和肥。放排者正从江里往上捞一根根圆木,远远地望去,村庄的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桃叶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花朵与叶子同时长出,是一奇象。春分,白昼与夜晚一样长了。可是,我感觉夜晚似乎比白天短了一些。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鸟就在楼外的树林里叫开了。起来看钟表,才不到五点钟。便又倒头睡去,鸟在外边叫得更起劲了,这后半晌的觉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不觉天光大亮,再起来时便觉得昏昏沉沉的,似喝醉酒而未完全醒的样子。   早上起来,收到一个远方朋友的信件,那信是从北方来的,封皮似乎让雪水洇过,一个一个圆圆的水渍像梅花一样清晰可辨,我想,那是北方,春分时候,北方还是冬天的尾声,那些雪一定很滋润很晶莹剔透,可惜,雪不能随信寄来,雪已经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信沉甸甸的,似乎在信笺与书之外,多了点什么,我一时浑然,想必是雪的魂魄吧,雪是有魂魄的,它沉甸甸。春分那些天,我远离我工作的那个工厂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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