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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系列长散文《无助的孤独》之三、之四

2022-01-14抒情散文一丁
之三、最远的荒地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那就是拥有一大片山,种一片属于自己的林地,林子里有许多自由的鸟儿。桦树白、杨树绿、枫叶红,我在中间修一座小屋,孤守着自己的林地,象一个地主,又象有一点失落的诗人。我拥有这个梦想的时候,我爷爷正被当作……
          之三、最远的荒地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那就是拥有一大片山,种一片属于自己的林地,林子里有许多自由的鸟儿。桦树白、杨树绿、枫叶红,我在中间修一座小屋,孤守着自己的林地,象一个地主,又象有一点失落的诗人。   我拥有这个梦想的时候,我爷爷正被当作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中的一员在被批斗着。我的爷爷其实是一个很开明的地主,靠种鸦片发了大财的他老人家除了给红军捐献过许多钱之外,还送一个儿子当了红军,后来他又送另一个儿子参加了解放军,那就是我的父亲。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荣的事情就是“抗过美、援过朝、天安门前出过操,唐古拉山修过路,中印边境挨过刀”,由此不难看出,我们其实是一个革命家庭。可那会儿人家批来斗去的,还是找到我爷爷他老人家头上算了一把阶级账,家里的许多东西都被抄光。共产党在曾经一段时间里,把许多账都不认了,只记着一个阶级账,并且批坏了很多人。因为我爷爷是大地主,我爷爷的爷爷是恶霸地主加土匪,而我爷爷的爷爷以上,就谁也不知道了,据说是讨饭的出身。可人家工作组、红卫兵算账算不到那么远,不然产生了阶级感情那还了得。这是个政治方向问题。   孤寂的原野上,越来越多的村庄被人们放弃。打工者势如潮涌,我却独守荒村,甚至于我将方圆二、三十里没有人烟的大尖山,以每亩两元的象征性价格全部承包,合同签了五十年,我想,我就是要在这里成就我作一个好农民的梦。我也想着我将会老死在这里,连同我的魂我的梦一起安葬,将来就直接在墓碑上刻两个字“农民”。   我这半辈子都没有放弃过自己想做的事情,尽管我身负着农民的低贱卑微身份,而别人也总想拿着鞭子驱使我,但我生命深处的傲气让我铁了心的固执。幸好我是一个农民,而我唯一能走的路,也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农民,并且做就要做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农民。   诗人黄葵说:“一把锄头,就能种植人间烟火。”我就是这样。   当别人跳着迪斯科往城里跑的时候,我却扛着锄头带着破草帽来到荒野。我开垦着我的大尖山,在土地中种下去种籽的同时,我也种下了心中的文字。我对着大山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望,那就是等待着庄稼长成诗行,而鲜花则变成装帧。我孤独的时候,便沿着山上的小路巡视我的庄稼,并且手里拍响一张张的绿叶在这飘香的小路上。   圆润的雨滴和吐蕾的花朵都不告诉我梦在何方,但是一瓣瓣的太阳却照顾着我发霉的情绪,并且陪伴着我早出晚归。我捏锄的手,在闲暇时,也顺着唐诗的茁壮和宋词的葳蕤仔细地耕耘我的庄稼。在这云厚风野的荒原上,我就是一匹赍志而没的西北苍狼。   今夜,霜凝成铺,月光结冰。我徘徊于我的大尖山,勾魂鸟的叫声凄凉而尖锐地钻入云端。记忆都被风吹干了,可风依然狂呼着,那经历苍桑的树枝在风雨之中忧郁地摇曳着,很象在为逝去的繁荣岁月招魂。   父辈们的白骨在夜色的遮敝下,跳跃成火焰,凄厉的叫声刺痛了我的胸膛。黑暗如魔收藏着我的泪水,寒光如铜,寂寞挟持着我痛楚的泪水。我独守着荒凉,住在梦草的牛羊群中。白雾如云,我在期待着对话的路人。   大尖山有二百多亩被撂荒的土地,现在几乎变成了鼠类的乐园。周边的酸刺林中,还有野鸡和山兔,大型的动物我只见到了鹿,偶有野狐出没,只是它非常的谨慎小心。   复垦这一大片耕地,差不多花去我整整一年的时间。然后我烧荒,搭建窝棚将自己安置好。拍拍身上的灰土,剪了一下脏而乱的头发,对着镜子,我发现我自己现在很有点像地主的模样,满身污垢、脸色黧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怪模样,我的心里就乐滋滋地。许多人心中所追求的,其实就是一种象征。   有人到了野地,首先受不了的就是寂寞与恐惧。我却觉得独守荒村却正好是我所翼求的事情。   我要在这里成就自己的事业,成就自己想做一个大农人的梦。   农人的根就在土地上。你作为农民,失去土地就没有了根基。大片大片的土地虽然沉默不语,但我是能够听得到那从地层深处所发出的嘎嘎地断裂声。假若你爬伏在地埂上去仔细倾听,你就一定会听到那离根的断裂声很悲凉也很痛楚

  选择就是面对,大尖山就是我给自己找到的归宿。   当我把树种和庄稼播进地里以后,我就开始守望着期待。心情一天和一天不一样,树木和庄稼在一天一天地长高。我从山顶到山脚转一圈,就得化费我一整天的时间,想起一辈子都种庄稼,现在忽然就抛弃土地的人们,我为大山和土地感到内疚。   憨憨的农民都进城变成了打工仔,有的人甚至出落得油头粉面的,失去了原先的那种朴实敦厚的样子。人们由偏僻的一隅走向集镇,然后由集镇走向小城市,并由小城市向大都市麇集。但市侩的城市早已忘却了祖宗是谁,不愿收留他们,于是,就有这样一群又一群的氓流南下北上的游荡,造成铁路过于重负,公路车满为患,而许多人也因此,成为飘落在异乡的野鬼孤魂。他们的飘落是因为遗失了祖祖辈辈根植在心中的那么一点点泥土味。   我不想失去什么,所以我就变成了留守荒塬上的最后一位农人。   生命进入某种状态或情绪之中,就象河流被缚束在河道中一样。你绕来绕去,九曲十八湾的,但你总是绕不出宿命的程式,即使偶尔泛滥一次洪水,暴雨过后,你仍然在河道中折腾。而那若怒雷鞭趋,万首镞镞的突暴山洪,只可能是你生命中的一个偶然、一次机会,如若你把握不好,改变不了河道,那么你激情高涨的青春就将失去一次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以后,或者百年、万年,幸运之神将不会再关照你。慨叹只能徒作慨叹,哀号也只能是悲戚的哀号。爷爷常说:“孩子,认命吧!”。但我从来就没有向命运屈服过,我暗下决心,要证明给自己看。
          之四、一个人的荒凉   我寂寞得骨头都有点痒痒了,雪仍然下个不停。   爬在热腾腾的火炕上,读着刘亮程的孤独,觉得他不是一个完全的农人。都已经进城了,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地叙说着村庄里的旧事,一点也不真实。或许他哲学的思维往深处走了一步,但一点淡淡的泥土味仿佛悬在空中,不经意间似乎就会被风吹走。   我在期待着有路人经过。但整整十天半月,不但见不到人,甚至连野鸡野兔都难得光临。窝棚深深地陷进了雪堆之中,烟囱里的烟被压抑得匍匍伏伏地,一点也不敢张扬。“大漠孤烟直”只能是一种虚幻的理想。雪悄无声息地倾泻着,透过气死贼的小窗户看,外面漫天飞舞的雪密集得插不进针。   小小的窝棚里有一炉通红的碳火,热腾腾的有点象地层深处的鼠洞。由于堵得太严实,所以光线确实太暗,加上外面弥漫的大雪遮天蔽日的下着,致使阴霾混浊中的我,不得不点上油灯照明。   这是我到大尖山后的第二个冬天。记得第一个冬天我是在老乡老王家里度过的。虽说他们家只有父女两人,但有女人的日子和没女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尽管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她却侍候得我们吃喝不愁。高兴时,我就给老王管一斤酒,而爱打猎的老王常常能带回野鸡野兔来,我们的生活在那个冬天里,丰盛得让人留恋不已。   可是,今年开春,他们再也忍受不了这方圆几十里无人烟的孤独和失落,终于放弃了祖上留下的土地,给孩子找了一个人家,老王也跟着走了。他们的搬走,是完完全全放弃了当初的信念。临走,老王帮我在山上背风的地方挖了一个地窨子,这小小的窝棚就成了我留守荒凉的家,我也于是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尖山的主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地主。   这年,满山遍野的庄稼特别好,仿佛在欢迎我这位新的统领对于它们的关怀。为 此,我惬意过很长一段时间。待庄稼收获后无法运出山外变卖成钱,以便换取我生活中必需的一些东西时,我又一次失落成孤独的守望人。   冬天,许多生命都冬眠了,我也想冬眠自己。可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怎样才能冬眠自己,我没能做到,也就只好一天又一天地苦熬着。   一个人的岁月就象一个世纪一样地漫长。你无法估量生命的轻、也无法估量生命的重,而努力地思考,也只能灼伤自己一颗孤独的心。我蜷缩在窝棚里,象刺猬一样,浑身的刺就是我光芒四射的思想。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窝棚靠山的一面墙角有一个洞,那差不多有水桶一样粗的土洞里还不时有新鲜的土被壅出。这一发现让我惊喜得好多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本来,我以为会有什么神秘的客人会来访我这自由又有点浪漫的蜗居。可盼来盼去,总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秘。   我甚至整夜整夜的蹲在那里观察,以后却再也没有新的土被壅出。后来据一位很有经验的,差不多上寿之年(注:上寿指一百二十岁)的老土司告诉我说,那洞里面曾经有一只过路的穿山甲。因穿山甲只食腐尸,而我的窝棚里朝气太重,故而它就匆匆地探视了一回,就远远地逃遁了。那个老土司说他过了一百岁以后,就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活了多少岁。只是依他的经验和卜兆的迹象上判断,此山大有宝气。   于是,我便招呼老土司住在我的窝棚里,夜观天象,他说有紫气东来,但凶煞之星也明也灭。只怕是天下又将不太平。果不其然,后来就有瘟疫出现。城里人都叫“非典”,乡下人,特别是我这荒凉的大尖山倒是不觉得怎样,只是坐镇京都的国家领导都日夜不安。乡野的风依然那么清新,鲜鲜的泥土味和浓浓地庄稼味,让擤鼻涕的时候,擤出的都是四溢的清香。   到了下雪的日子,有雪花亲切地飘临,我焚香点灯沐浴着自己的心。这一瞬间,扑落的雪花象漫天飞舞的快乐的飞天女神。我想拉开门,只是怕它们蜂涌而入挤坏了我的梦。   天空很温馨,远处的山峦都已安睡在雪帐之中。枯草被全部覆盖。冬天的树也被银装素裹打扮得十分漂亮。只是在寒风中,它们象我一样,有点瑟瑟的寂寞。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躺在热炕上思考这快被封冻的人生,我想那时,我差不多都快要死去了。我是多么渴望着春天快点来临,到时我就可以随着万物的复苏解冻我的心。就会看到花抽苔、树发芽、鸟飞翔;就会听到野鸡对情侣的呼唤,就会听到驴激情昂扬的嘶鸣声。   就在我寂寞得痒痒的骨头都快要发霉的时候,我竟然发现窝棚顶的椽缝中挤出一株幼嫩的生命,因为太过艰难地钻越,它的身体呈螺旋状,细长若弹簧。真是生命不老,岁月如歌。在我快崩溃的时候,居然有生命来安慰我,而且是一株如此顽强的鲜活生命。它让我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脆弱,而它的出现似乎就是在揣测和窥视我的内心。我本来已经十分模糊的自我面目,又开始变得明晰起来。我忽然意识到我到这大尖山来是想有所作为的,是想做为一个农民,来成就我自己的名声。我知道我想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农人,一个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难以自拔的农人。我将要有所创造,在这片蓝天下,于这片沃土中创造出一个农人的伟绩。通过开垦、耕耘、播种的艰辛,让收获的庄稼变成我的作品,我无复奢求,只是想体验一下一个作为农人的快乐。   孤独和寂寞都阻挡不了我。   时间象河一样地流动着,窝棚顶的幼嫩生命在一寸又一寸的增长。雪仍下个不停,在荒凉的原野上,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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