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寂寞

周末的上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微风习习，应同学常歌之邀到他家去喝酒。常歌是我高中要好的同学，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到他家喝喜酒，说他添了个孙子。他家五代单传，现在后继有人，他非常高兴。来到他家时，他们已经将屋内、庭院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将茶壶、茶杯洗刷干净摆放在桌子上。 不一会就将菜端上来，并将他的一位堂叔伯哥常乐叫来作陪，常乐老哥拿来一瓶洋酒。跟常乐哥很熟，每次来都跟他聊一会。见他带了一瓶好酒，我客气地说常乐哥你怎么又拿酒了，这儿不是有吗。他说，兄弟，你知道我不喝酒，咱们庄稼人也喝不惯这洋酒，兴许你能品尝出好孬来。 常乐比我们大十五六岁，花白的头发，显得很苍老，眼神里充满着一种愁怨，毕竟快七十的人啦。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已经出嫁，男孩在美国留学之后，留在那里发展，已是美国国籍，并在美国结婚生子。常乐说，这孩子前几年回来的次数还多点，近年来回来的次数逐渐少了，只是不时的电话问候，每年给父母汇三五千美元钱。他的爱人、儿子从来没有回来过，只是见过照片。 常乐哥年轻时是非常精明会过日子的人，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在以前盖房子没有使用水泥梁檩、铝合金门窗时，谁家盖房子都得请木匠忙几天。改革开放后，他自己办了家具厂，雇佣四五个人做家具卖，开始的几年生意兴隆，但是没能与时俱进，农村此类的家具厂逐渐被城里商场里购进的家具挤出市场，他也不得不停下手来，所以他家的日子过得是上等户。 他说，兄弟，我不是吹牛，村里像我这个年龄的人，要说存钱都赶不上我，自己的责任田还能种，吃喝不用花钱买，原来有存款，儿子每年再给汇钱，真的是有钱花不着。前些年，不舍得花，准备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结果儿子不用家里管了。闺女家里过得也可以，有时给她点钱她也不要。现在也想开了，也想出去旅游逛一逛，却出不去。有时我对别人说，谁带我旅游，哪怕是到泰山、青岛也行，我出钱。可是跟我年龄不相上下的没人去，年轻人又不愿意陪伴着我这把年纪的人去，唉，没办法，还是日复一日地熬年纪。钱再多有啥用，买不来亲情，买不来幸福。 他摇摇头，他口气说，兄弟，不瞒你说，我现在感到很孤独，我也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蒙头哭泣过。别人也许日子过得并不好，但是每当看到他们子孙绕膝，围着叫爷爷时，我心里总不是滋味，很眼馋。有时孩子们淘气，惹人生气，也感到那是一种幸福。纵使自己的孙子再好，却没有听到当面叫过自己爷爷，闺女虽然也有一双儿女，但是现在已经上学，毕竟不能经常见面。 常歌说，儿子不是让你去美国吗，又享福，又能天天看孙子，你不去。常乐哥说，别说是去外国了，就是在中国我也住不惯城市。咱在农村住惯了，不适应，城里就是干净点，热闹点，车多人多，还有很多的讲究；再说咱到城里俩眼乌黑，谁认得咱？在农村还有个脸熟的，可以在一起说说话、拉拉呱，还是家里好。咱村凤霞的娘不是去北京住了吗，结果还是住不惯，回来不到一年就上吊死了。我不会学她去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说完他苦笑了一下。 其实凤霞和我、常歌都是高中同学，她毕业复习几年考上大学又读研究生，现在北京一个单位是一般公务员。她父亲原来是县某局的一位干部，从小她家就过得不错，她的大哥在家务农，二哥接班在城里工作，三弟也招工到城里工作。她的父亲十年前去世，母亲独自生活。 凤霞的母亲心直口快，好说好笑，平时免辈的人都好给她开玩笑，应该说是一位心胸宽阔的人，七八年前凤霞的父亲去世时，他们已是四世同堂。起初，凤霞的父亲去世后，说好由他们姊妹四人轮流伺候母亲，不再让母亲自己做饭。当老太太第一次到长子家吃饭时，儿媳问婆婆，饭吃得顺溜吗？婆婆没有明白咋回事，就问说的什么，儿媳说，你也有落到人眼下的时候吧，想想那时候我刚进你们家门的时候，看你那劲头，从没把我放到眼里过。婆婆此时幡然梦醒，自己的儿媳刚进门时，的确有些事上说过她，但是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记着仇。后来凤霞的母亲又去老二家，也是不受欢迎。老三家倒是对婆婆孝顺，吃喝都照顾的很周到。可是老大、老二媳妇怕外界舆论他们不好，便对老三媳妇诉说婆婆的不是，挑拨离间，最后凤霞母亲不得不再次回到自己的宽宅大院，独立生活。 这座宅院是七十年代年盖的，混砖到顶五间房，前有抱厦，玻璃门窗，砖砌院墙，宽敞的大门能开进轿车，当时在农村属于最上等的豪宅，是很抢眼的建筑。四个子女都是从这个家走出去，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子女，甚至孙子女，可是原本热闹的庭院现在已是空空落落，只剩年近八旬的老太太。老人倒是衣食无忧，只是没有亲人在身边。 据说近两年凤霞的母亲也因年事已高，不断患病，只有病的厉害万不得已才住院治疗。去年出院后，身体很虚弱，本应儿女伺候，可是三个儿子都不接受，凤霞只好将母亲接到北京居住。但是两月过后，老人身体复原了，她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无论如何也得回家。 秋天，天气转凉，老太太患了感冒，孩子们知道了，也没人当事，更没有时间照料她，她每天自己到村中诊所打点滴，却一连七八天不见好转。这天下午，她又到诊所打点滴，还不到一半，她告诉医生说，我心里很乱，我得回家，拔下针来便走了。天快黑的时候，平时和她一起玩的老太太又来找他玩，看到他的大门虚掩着，推门进来，猛然发现凤霞的母亲已经吊死在院子中的一棵树上。 我听了这个故事，和常乐大哥的这些话，感到心里很酸涩。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这种老年孤独症。但是做儿女的如何让老人体会到幸福和愉快，这确实是一个孝道问题。 前几天二弟打电话说母亲血压又高了，吃了药也没效果。我急忙赶到家中，看见母亲躺在床上。她见我来了，急忙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这么忙，还回家来干啥。我急忙拿出血压表给母亲测量血压，高压竟然达到180mm。我说去医院看看吧。她还坚持不去。最后在我们几个的劝说下，总算跟着去县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可能是休息不好的原因，没多大事。 检查完之后，母亲就要回去。我让她住几天，她坚决要回家，无奈我还是将母亲送到老家。刚进家门，四弟刚刚会跑的儿子，看见奶奶，好像多日不见似地，高兴地挣脱妈妈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到奶奶地身边，抱住就口齿不清地连连喊奶奶，母亲也立马精神抖擞地弯腰抱起孙子亲了一口，回头对我说，你说我不回来能行不？这孩子离不了我。我微笑着看着他们祖孙的亲近情景，心里一种欣慰，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吧。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边走边唱@ 于 2011-12-9 10: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