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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流离

2022-01-14叙事散文韩青鸟
一个人看碟,是女儿上学自己下课的一点空闲,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已经看过很多回了。若干年前第一次看时,刚出校门,忘不了的镜头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在汽车玻璃窗上印下的一吻。青涩的年纪,震撼于那样一种不可企及的绝望。用绝望诠释的爱,亦是完……
  一个人看碟,是女儿上学自己下课的一点空闲,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已经看过很多回了。   若干年前第一次看时,刚出校门,忘不了的镜头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在汽车玻璃窗上印下的一吻。青涩的年纪,震撼于那样一种不可企及的绝望。用绝望诠释的爱,亦是完美的吧。   当已经不再是追究爱是什么的年龄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逛街。所谓的街其实是菜市。小镇的菜市环境自然很粗陋空气自然很恶浊,一条狭长的街道云集了芸芸众生相,更可爱的是水灵灵的青菜叶,红通通的西红柿,各种新鲜的时令瓜果……   不赶时间就可以很悠闲的边走边看,一饭一蔬,于平庸的日常生活里发现人世的俗美。散漫的目光与脚步,淫浸其中,是可以忘却许多精神情感上的茫然无措的。   只是有一天,突然被一声呼唤揪得生疼,若干年前那种碎裂纷纷又摇坠下来。   唤的是“裙子”,暌隔多年之后于我已全然陌生的小名,唤我的亦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农村青年。他的神情分明是喜悦的。到我终于能够忆起他是谁,涌上来的是我一直避之不及的悲凉。   过世多年的外婆有十一兄妹,二十多年前她曾带我走过一回亲戚,便是他家。他是众多表舅表阿姨中与我年龄最接近的一个。炎热的盛夏,外婆与老人们在树下纳凉闲话,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爬树上墙偷花生西瓜捉知了蛐蛐,甚至在我如厕时守在门边,这实在是一件让八九岁的小女孩羞恼的事。   农村对于像我这般在镇上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个乐园,而在县中读书的二表舅却是这个乐园里的一个谜。他斯文清秀,不同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少年人,他们不是顽劣就是腼腆。   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流,重回童年,裙子在昏暗的土屋里偷翻一本少年日记,她的神情紧张而专注。另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瞅瞅外面又瞅瞅她,紧张而困惑。   转过身来,年华已老,人世沧桑,已如隔世了。   几乎是没有办法跟面前这陌生的故人交谈下去,他的问题很多,“听说你在教书,在哪个学校?”“听说你带着孩子过,两个人过的好么?”……他对我的一切了然于胸,似乎这间隔的二十多年并无隔阂,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时间已是一道逾越不过的鸿沟。   我想到一个理由来跟他道别,他的眼睛明显的黯淡下去,他说:“你还记得去我家怎么走吧,你去过的,有时间带你孩子一起来玩。”我唯唯地应着,离开,一路低头疾行,直到又被叫住,我的父亲抱着孙子立在一家商店檐下,他问我:“你刚才跟唐八仪说什么呢?他得了脑神经萎缩症,什么人都不认得了,怎么还认得你?要不是他哥在广东当注册会计师有钱给他看病,他早死了。他发起疯来,听见邻居家的狗叫,就要拿刀去杀那家人……”   我惊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裙子。”   “还记得怎么去我家吧,你去过的。”   ……   他的声音一下一下叩着耳膜,震的人胆战心惊。   许多年后再看《情人》,心已经很老很老了。   一点点的空闲,关上门,看着,听着,窥见横流的欲望下,暗涌的寂寞,卷起千堆雪。   简玛索与梁家辉在光线暗淡的屋里,紧紧纠缠的一刻,灵魂已然流离失所呵。   杜拉斯如是说:爱,只有在无可企及时才作为爱而存在。   从前,当我还年少,这潜流就在深处澎湃,只是那时,我看不见。   我看见黛青的夜空,寥落的几颗星子闪烁着远天的微光,宛如一块湛青的桌布,点缀了三两白花,罩了小镇。   这样阴郁的调子,或许是杜拉斯热爱的吧。她让他们在渡轮上相遇,他递烟给她,手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只是暗暗地笑。   也曾暗暗的笑过,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一直在路上,漂泊——遇到的只是一个个驿站。她借了女主人公话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饭一蔬,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当生活于己,已没有不死的欲望,当明白这个世上,不会有另一个与自己正好契合的灵魂前来俯就,是任由灵魂漂泊着?还是运用回忆与想象来维持对一个人的感情呢?   天一直阴着,风吹在身上,有点冷——所有的热望,就是这样子一点点的被那些风消磨掉,慢慢冷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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