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清明时节]与祖父隔一块石碑(外一篇)
2022-01-14抒情散文隔雨望红楼
再次来到这片原野,村落外的一片高岗地带。四月的风拂过额头,吹面不寒。有些日子没有来了,尤其是这里,族人的墓地,荒郊,一条土路渐深渐远,没于春草之中。祖父逝世三周年时来过,几年来,这里落下过雨雪,扬起过灰尘,还是平静如斯。隔一块石碑,我与祖父……
再次来到这片原野,村落外的一片高岗地带。四月的风拂过额头,吹面不寒。
有些日子没有来了,尤其是这里,族人的墓地,荒郊,一条土路渐深渐远,没于春草之中。祖父逝世三周年时来过,几年来,这里落下过雨雪,扬起过灰尘,还是平静如斯。
隔一块石碑,我与祖父在春天的原野相遇。
多年之前,祖父摇我于摇篮,他慈祥的目光凝视着婴儿,隔着一代,他的心情满足而滋润。今天,是我来看他,这里就是他离去后的安居,平静亦如同婴儿酣睡,隔着石碑,我的心情宁静而忧伤。
祖父去世时,我不在身边。他曾问一旁的姑姑:大孙子没有回来啊?也许他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尽管年老之后他沉默寡言。他一生的挣扎,一辈子的善良,在平静辞世时,更多的话没有留下。那夜下了暴雨,我在城里感受到了震憾。我冒雨赶回,我的泪亦如雨落。
你知道祖父对你的疼爱吗?姑姑问过我。
我知道,我出生到成长,从这个村落出发,求学在外,一直能感受到他的温情。一个在农村生活一辈子的老人,他没有太多的表达方式。我幼小时他也曾威严地训斥过,也曾背着古诗,在他的面前,看檐前的雨绳一般的垂落。到读中学时,寄宿于姑姑家。他来姑姑家,说我是来看孙子的。那时已七十余岁的年龄,一百多里路的车程,他没有倦意。而我去远方上大学了,向他辞行,他站在屋里,没有出来,只是向我挥手,隔着室外炽亮的光,室内昏暗,我看到了他的恋恋不舍。而现在,我记得更多的是,夕阳时他坐在檐下听评书,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像,我坐在他的旁边,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感。多想告诉他,我一直记住那黄昏的院落,记得他温和的笑意。那是童年,金色的不可再现的童年。
隔一块石碑,每年都要以这种方式见面。祖父与我之间有了距离,一块石碑的距离,伸手可触,却是冰冷。我想他还在一直看着我,他对我的关爱,已化为明月清风;我也想着他,对他的思念,隔着一块石碑,却已是山水迢遥。
放束菊花于坟前
清明的原野清清明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得恣肆黄艳,而麦苗青青,青黄相接,四月的大地生机勃勃。
这是淮河岸边不朽的早春啊,千年来,人事代谢,这早春还是以这青黄的色调兑现着对人类的承诺,许以希望。
踏上这片原野前,就想这遍地金黄,盈眸嫩绿,给清明带来的不一样气息。清明前后,曾经的阴雨绵绵,寒冷而凄切,难得在这日却晴了天,碧空如洗,长风轻吹。
我从城里的花店里买了束花,黄菊与白菊,配以满天星。往乡下去,捧着这束花,我的思绪迟缓而悠长。
墓地在一片高岗地带,往下看,可以看见丛树掩映下的村庄,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在这里出生,长大后离开,一如蒲公英的种子。而这里,祖父一生耕作于斯,如今埋骨于斯,生命中的风风雨雨骤然停止,他的一抔黄土留给了我长久的牵挂。
在麦田与油菜花之间,墓地的鲜土也没有遮住春草的姿势,蓬勃着蔓延过来。祖父的墓土犹新,有族人烧过纸后的灰渍。多年来,农村上坟还是烧些纸钱的,这些纸化为灰烬后,如黑蝴蝶飞舞,它寄托了生者对死者的牵挂。这缕缕烟雾飘零于原野,清明的气氛显得潮湿而浓重。
我也带来了纸钱。在将纸钱烧着之前,我将手中的花放在了祖父的碑前。这束菊花摆上去,墓的色彩亮了些许,灰色的墓碑,沉默冰冷,人世间的这束花,淡淡的色彩,如同两个世界的对话。我将纸钱也燃着了。浓烟一下子窜了出来,火花跳跃着。烟火中,祖父的坟虚虚幻幻。
我跪了下去,我告诉祖父我来看他了,我想告诉他这几年来对他的思念,每每在梦中的相见。我想告诉他这几年来的工作与生活,诸多的快乐与忧伤。他在另一个世界,那是很远的地方啊。清明,总是让这个远方如置眼前,借着春天的风,我的心思他应能听得见。
我起身,慢慢拔去坟头上的几株荒草。那束菊花静躺在碑前。年年清明,细雨断肠,今年却是晴和的天气,但细雨般的忧伤缠绕不去。几千年了,清明情结啊。古人选的日子,别有用心,春意盎然时节怀念先人,忧伤而不失冷静。这是先人在世时也欣喜的春天,他喜爱过山花的烂漫。这束花放在碑前,这个清明显得美丽而忧伤。
逝者已矣。生者前行。
(2004年4月5日初稿,2005年4月3日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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