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灯亮了

偶遇
从广州回上海，为了担心再次误机，我选择了坐地铁去机场，并且提前三小时出发。到机场的时候，离航班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这次的确没误机，却不代表我可以按时飞回上海，事实上，回程航班也耽误了两个多小时。必须承认，这个比来的时候晚点四个小时要进步很多。至于误机的责任，是归咎于天气还是管制，我兴趣不大，总之不可能去追责，后果也只能是乘客自己承担。虹桥机场下飞机，去厕所放水，然后迎面就碰到了峰阁。他是我上家公司的中国区老总，当年我俩一起反抗过任性的美国总部。后来我到了这家民企，他去了一家欧洲公司，一年也就是见个一两次吧，不想，在这里偶遇了。他是从西安回来的，我俩一路聊着去乘出租车。“这次就算了，各自回去休息，国庆假期我打给你，聚聚。”离别时，我这么说。人生这事儿没法说，两三年前，每天中午一起吃过午饭，我俩会去静安雕塑公园遛弯。

花香
从机场打车回家的路上，扑面而来的，是桂花香。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桂花是什么时候了，就像我不记得绝大多数第一次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秋天开花的就只有菊花，毕竟咏菊的诗篇远比咏桂的多，虽然前者远没有后者香，但人家有高洁的“品格”。我不知道，在桂花眼里，它是怎么看菊花的。小时候，我家里也种过菊花，金黄色的花瓣，很漂亮。桂花真正给我留下印象，那是我到上海之后的事儿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跟叶子谈恋爱时，我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去约会的地方，青浦那边的家乐福。下车后，从车站往家乐福走的路上，就是浓浓的桂花香。那时候的叶子，爱吃牛排和铁板烧，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带她吃遍上海最好吃的牛排。其实远没做到，排名十大的里面，也只吃了一家。如今的她，早就不那么爱吃牛排了，或许是不舍得吧。

隔离
推开家门，没有人，叶子和岳母去接放学的孩子们了。首先做的仍然是洗澡和洗衣服，这是每次出差回来的标准流程，毕竟疫情并没有过去。洗完了，从冰箱里找了点剩饭剩菜吃。航班虽然跨越了午餐饭点，但并没有午餐供应，只是给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空姐的解释是，我们航班原定起飞时间是上午，所以没有午餐。吃饱了，就躺床上玩手机。过了会儿，孩子们回来了，笑着跟我打招呼，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家了。我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就把卧室门关上了，开始为期两天的“自我隔离”。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并不是很严格。一般出差回家的两天时间里，我都会注意少跟家人亲密接触，两天后，确认没发烧咳嗽，才可以抱着天天给他讲故事。天天不懂，他有时间就往我这边蹭，想让我陪他玩。晚上七点半，孩子们都回家了，又过了半小时，楼下有人按门铃，是其中一个孩子的妈妈，她送了十几个猕猴桃过来，说是她朋友送她的，很好吃。

吵架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我就跟天天吵了一架。起因是他没有做完写字培训班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让他赶紧补上。其实也没要求他完全补上，只是让他每个字写几遍，这样去上课时至少老师面子上过得去。天天刚起床洗漱完，还想着可以玩会儿，他知道这会是忙碌的一天，所以不想写。我板着脸厉声威胁他：“不好好写，就跟我下楼去跳绳。”他不开心了，发脾气说：“不写，我也不吃饭了。”他发脾气时，喜欢拿不吃饭威胁我们。“不吃就算了，必须写。”我坚持。他哭了，开始写。过了会儿，叶子烧好了早餐，有给天天煮的馄饨，也有煎的葱油饼。“写字，跳绳和吃早饭，你选一个。”我过去对天天说。他小声说：“吃早饭。”吃着呢，他抱怨说：“我都哭了，你还那么大声跟我说话。”我其实心里也很难过，他周六上午要去学一个半小时的写字，然后是一小时的钢琴，中午在外面吃点东西，下午还要学拉丁舞，然后是晚上的声乐课。

客人
天天他们去上培训班了，午餐就我一个人吃，看了一下剩菜剩饭足够吃，也就懒得做。想着第二天还有一个会，就把西装和衬衣熨了一下，然后回床上躺着休息。11点多吃过午餐，把白菜泡上，去菜市场买肉和饺子皮，又买了点鸡翅，准备一家人的晚餐。刚买回来没多久，叶子打来电话说过会她闺蜜过来，让我先接待，说她们马上回来。“她晚上在家里吃饭吗？”我问。“不知道，再说吧。”叶子回复。我准备了点葡萄，等着客人上门。客人来得并没有叶子说得那么快，事实上只比叶子早来了半个小时。她是带着两个孩子上门的，大儿子刚上小班，而小女儿还躺在婴儿车里。那个下午家里很热闹，她大儿子把天天的玩具箱一个个打开，玩具扔得满地都是，期间还尿湿了两条裤子。嗯，其中一条是天天的，因为他并没有带裤子。我其实有点不开心，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得不过去陪那个精力过剩的小家伙玩，这才稳住了他，让他妈妈和叶子有时间可以聊聊天。

喜欢
晚餐我给自己下了两盘饺子吃了，吃完继续陪那孩子玩，而叶子她们则是吃螃蟹、鸡翅、牛排这些，是叶子烧的。饭后，我带天天去小区西边学声乐，路上我问他：“你喜欢那个弟弟吗？”本以为他会讨厌那个吵闹无礼的孩子，不想他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瞬间羞愧，在对人的包容心上，我还不如一个孩子。声乐培训班就是学唱歌跳舞，那晚上另外两个孩子没来，就天天一个人，老师陪着他又唱又跳，都很开心。下课后，我没催天天回家，而是让他跟那边的孩子们玩了十来分钟才回去。说起来，他如今一天也没多少玩的时间了。这一周因为调休，周日要上课，也意味着天天每周唯一可以放松点的日子，也没了。回家的时候，进了小区，我就把天天抱了起来，边走边讲故事，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走了接近一百米，抱不动了，把他放了下来，一起看路两边灌木上的彩灯。彩灯突然灭了，我开始倒计时，数完十个数，灯还是没亮。天天开始接力倒计时：“十九八七……”灯亮了。

河蚌赌徒 2020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