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瓶子（文/悠游者）

半瓶子
  文/悠游者

    指缝宽，时光瘦，人们修行着自己，不知哪些个风景是离去的，哪些个人生是留下的……
                                                                                     ——题记
  

    当我知道，我的定义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只是大千世界里的渺渺尘埃时，我也没有特别的难过，也一直想着自己会是个优秀的，出彩的，独特的；再不济骨子里愿望里也总应该是个自由自在的、我行我素的吧，所以流行微信时起的名字也是惬意的——悠游者。

    可是清醒的时候是居多的：出身，长相，资质，聪慧......实在平平！我的沮丧不溢言表。即便有那么一点点聪慧，也是晃里晃荡的，半瓶子的声响。

01

    不管怎样，自由自在，惬意快乐的时光总是有的，它盛在瓶子的最下面，偶尔晃晃，还能瞧见那个撒着欢儿的少不谙事的小人儿。

    有时候在鸟儿啾啾或细雨沥沥的早晨，有时候在昏昏欲睡或无所事事的午后，有时候在月明星稀或幽幽静静的夜晚，我会想起。闭上眼睛，仔细听听，还听得见那叮铃清脆的笑声。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烂漫的，缤纷的，多彩的，光秃的。

    那么早的清晨，那么热的午后，那么多星星的夜晚。

    快乐总是约好的。

    悄悄呼了东家朋，西家友，出了门，光着脚丫子，一路跳着，撒着欢儿的往河滩跑......

    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编草做帽，折柳吹笛，抓蝴蝶，串蚂蚱，藏猫猫，过家家…… 

    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有时候眼眶是微湿的，但更多的时候嘴角是宠溺的，眼角是含笑的。

    我没有姐姐哥哥能干，没有襁褓小妹受宠，有什么要紧呢？不影响我浑浑噩噩，吃喝耍跑。

02

    快乐总是短暂的。

    我要上学的时候，我没有了父亲。

    我还不会伤悲，不知道伤悲是什么东西，我也没有过多的伤悲。

    与其说是懵懂无知，不如说是愚笨吧，我不开窍。

    课堂上，老师让在中字本上写a,o,e的时候，我迟迟下不了笔。老师拿教鞭敲了我的头，我才对照书本费力又勉强地画下了一个四方的框，老师立刻怒了，拿起别人的作业本用手指头戳着让我看，我才知道是要在中字本现成的方格里写a的，可是书本上的a它周围也是有个框线的，它也明显是呆在一个四方框里的呀。

    真是的，为什么要上学呢？

    我的母亲半夜里经常会一个人吚吚呀呀的唱，白天里又梦游似的不在家，我们便经常东头西头井头地头的找。

    及至回家了，她怀里抱着小妹又特别的温柔。

    她一定是日夜都在思念着父亲才这样的。一定是！多年以后我这么认为。

    老师说办什么学号，问我们的生肖属相，出生日期，报不出来的回去问家长。

    及至过了好几天，还有没报完的。老师就挨个对一些人再三的嘱咐，记着回去问啊！

    我老是忘。

    那天早晨放学回家，老远的就看到院门外围了好多的人，我飞奔着窜到屋子里，我看到我的外婆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老泪纵横，撕心裂肺，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是她的女儿，我的母亲。

    母亲入棺前，我不知道哭，我心里知道母亲也死了。我木讷讷的呆站着，奶奶一个巴掌，脸颊生疼，我哭了起来。

03

    我总是懊悔，为什么没早点向母亲问我的生辰。

    我一直都不清楚我究竟是哪一日落地的。

    奶奶说，我是农历八月，初几她忘了。前八月还是后八月，她没说，我也不知道。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年闰八月。当然，我依然不知道是前八月还是后八月。

    三婶说，我是初五，她说那时没分家，住同一个院子里。我是在院子里临时搭的草棚子里生的，还在半夜里。因为那年有地震，夜里都不敢睡在屋子里。

    大姐说我是初四，她说她一直记得我是初四。

    有什么要紧呢？我对老师说，我八月初四。老师说，属啥，我说龙。大龙小龙呢？我又懵了。

    老师就给我填了个大龙。

    管它呢，有什么要紧呢？

04

    慢慢地，我竟开起窍来。

    除了打算盘不会（我家没有算盘带去练习），加减乘除我也会做了。尤其语文，课文也好，古诗也好，读书的时候，我扯着嗓子喊，一会儿都统统会背了，而且是第一个。写了作文，竟然还在班里当范文读。
   
    我也有一点骄傲的气势了，当老师批评谁谁的课文还没背会，谁谁抄谁谁的作业的时候，我也会跟着翻个白眼示以不屑，并且心里面暗自洋洋得意。有些人开始找我帮忙写周记的开头，写作文的结尾，我也象模象样的包揽起来。老师表扬次数多了，我也越发神气的在班里晃荡。

    骄傲是经不起晃荡的。很快我就不晃荡了。

    我去参加竞赛，紧张得连西安事变的张学良杨虎城都忘记了，引以为傲的作文也写得磕磕巴巴，数学更是连题都没做完.....

    我很久不敢晃荡了，我只是个半瓶子。

05

    初一加了好几门课程，我一样也不想学，我开始叛逆起来，老觉得一点都不自由。

    叛逆也就算了，却越发的愚钝了起来，心里常常的烦躁。

    别的不说，要背的英语单词我大部分都背不出来，句子磕磕巴巴的读不完整，老师不在的时候我还串位，一会跑到前面去和同学说话，一会趴到后排去聊天，自己的位子上有钉子似的，老是坐不住。老师从窗户外看到就让我到教室的最后面去站着，一直站到放学。

    上学什么意思呢？

    我休学了。任谁说也不去。

    在家里的时光我更加的百无聊赖。

    我老是一急就晕过去，几次三番，村里的长明医生说我低血糖。我去了一次地还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头的渠沟里，大姐再不让我去地，叫我领着两个妹子烧火做饭扫院子。

    烧玉谷糁儿稀饭，水一开我把玉谷糁儿往锅里一倒用勺子搅两下，也不管烧没烧熟就在院子里玩了。姐去地回来一看没熟一顿责骂，我赶紧又蹲在灶火前重新填柴火；西隔墙家的丽娟差不多每天都要去给她家的牛割草，我没割过草，也找把镰刀挎个篮子兴奋地去割。傍晚回到家，姐一个巴掌上来，人家割草喂牛，你割草自己吃啊!

06

    这样过了一年，我又去上学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老这样在家里浑浑噩噩不是我想要的吧。大姐问我还想不想上学，我就去了。

    先去了山里的姨妈家上学，我原来就读的那所初中已经散掉了。上了半学期，又转了二次学，后来又转到了乡里。

    在乡里读书的时候，家里很是捉襟见肘，红顺校长（也是我的班主任）组织同学给我捐款，我自卑又自尊，我强烈的拒绝了，而且在后来的一次为灾区捐款活动时我还捐掉了身上的五角钱。红顺校长就让我敲钟，以减免我的学费，还配了一块电子表给我，我接受了。

    我偏科。我喜文史，厌理化。

    高中我没考上，大姐说，想上你就再读一年吧。

    我哪里是想上，但我更不想呆在家里。

    那时琼瑶的小说和汪国真的诗集盛行，小说和诗集在同学们中传来传去的看。正是朦朦胧胧，多愁善感的年纪，我看了一本又一本，抄了一段又一段，我也迷上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用功了一些。

    又中考的时候，我只报了重点，第二志愿职校技校普通高中都没填。

    我又落榜了，差了4分。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我要怎么办呢？我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只能这样在家里一辈子了吗？

    思来想去，我又去找了红顺校长，我觉得他一定可以帮到我。

    在老师和师娘面前，我流泪了。我不想呆在家里，我想在学校里生活。

    一星期后，我再去红顺校长家里，他给了我一张普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07

    没考上重点，大姐已不赞成我继续读书了。虽然我状态好的时候也曾给过她希望。

    我固执又自私地拿着通知书让哥把我送到了学校。

    我又可以继续在学校里了。

    我小心的读书，认真的写作业。

    物理作业因书写漂亮，还得了表扬，我甚至觉得我也可以学好物理的。

    物理测验，我得了个零分。一共十道是非题，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什么的，我都判断错了。

    无独有偶，班里的蓉蓉也得了个零分，顺理成章，我俩成了好朋友，她属龙，也八月出生。

    我还是偏科。我热衷于写写画画。

    下晚自习了很多人都还刻苦的留在教室里，我和蓉蓉就跑到校门外溜达，享受那种叛逆的自由的味道。

    老是忘了时间，很多次我俩串够了回来，学校的大门都锁上了。我俩就翻大门，所幸一次也没被逮到。

    我也有了可恋的人，觉得欣喜又觉得绝望，同学们都早起晚睡，夜以继日在为自己的前途奔忙。我也花力气努力，我努力了一番却没有什么起色，唉！我真的不够优秀。未来那么渺茫，我成绩不好就是浪费着青春，还拿什么理由来供养我的爱情？我让我的爱情躲得远远的，我不再见我的爱情。

    蓉蓉学习也不好，我们也常常苦恼，我俩就这样晃着。

    读到高三那年秋天的时候，蓉蓉喝了农药。

    我的世界一下黑了，黑了很久。

    我跑到蓉蓉的坟头哭了又哭。

08

    有几个老师找我谈了很多话，鼓励我，也资助我。

    我又上学了。

    因为我上学我的妹妹们都早早外出打工了。

    念完了一所普通大学后，我跟初中高中大学的一切人都没了联系。

    我不能够呆在一个地方，我不受管束，我漂来漂去的生活。

    我跑得远远的，大西北去过之后，我又去了中国的最东方。

    一个大师看了我的手相，对我说，你是农历丙辰年闰八月沙窝土命，不要再过八月初四生日了，过初五吧。我不知道他是怎样预知我的生辰，他确这样说了。

    大师说过初五我会顺畅多多。

    其实有什么要紧呢？过不过生日我本来也不纠结，但似乎我终于明了我的生辰了。

    性格细腻，性情中人，我相信了。

    海上繁华地，我在老东边的一个镇子里，我安生了好多年。

    我过着我的半瓶子人生，我晃着我的年华。